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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薛巧妮
圖/由本文作者提供,部分取自網路

 

《碧翠絲預言》作者凱特.狄卡密歐(Kate DiCamillo)寫作手法高明精妙,故事本身的結構不龐雜,卻有許多值得分析之處。本文將聚焦這本小說的「文學性」,討論筆者對它青睞有加的原因:虛實交融的設定、變化豐富的敘事、意義疊加的象徵。

 

《碧翠絲預言》

《碧翠絲預言》

 


虛實交融敘事方式更靈活

  《碧翠絲預言》始於一則預言,再隨情節推進揭露每個角色的身世;他們互為彼此救贖,也證明愛和故事的力量可以改變世界。


  故事背景雖以中世紀歐洲為基礎,但筆者認為與其將它歸於「歷史小說」,不如說本書雖借用歷史元素,實則自成一個虛構世界。行文雖提及「修士」、「修會」、「手抄本」等關鍵詞,讓讀者一眼可辨「中世紀的痕跡」,但小說並未述及具體歷史事件和地名,也摻和些許幻想性,比如山羊安薇莉卡多麼富有人性、士兵臨死前繪聲繪影地與死神交談,還有前任國王坎諾別具傳奇色彩等,在在模糊了故事虛實之間的界線;且《碧翠絲預言》的筆調更似童話,寫作時更自由。相較下,另一本以中世紀歐洲為故事背景的小說《鉛十字架的祕密》採取較為「現實」的筆觸描繪故事,一旦冒險情節稍微脫離常理,辛苦經營的「擬真歷史氛圍」就會大打折扣,可能面臨較多的寫作限制。

 


靈活運用「說書人」敘事

  不只虛實交融巧妙,凱特.狄卡密歐在敘事上也力求突破。筆者認為,作者深知她想講的是個什麼樣的故事,繼而選用最適合的呈現方式。


  《碧翠絲預言》開篇即引述載於《憂傷年代記》的預言,幾句話就勾勒出女主角碧翠絲處於怎樣的環境和困境:「有一天,將出現一個小孩,廢去國王王位。根據預言,是個小女孩。因為是女孩,長久以來,沒人把它當一回事。」(p.13)故事開頭採說書人口吻──讓筆者不禁聯想到中世紀吟遊詩人的敘事傳統──指出女孩與預言的特殊聯結,還有女性地位低下的事實,接著進入第一章,繼續以第三人稱全知觀點講述故事。

 

  這種寫法有許多好處,「多軸線、多焦點、多時序」的敘事變得可行,無論是倒敘、順敘或插敘,敘事者可以自由進入任何角色的意識,描寫這名角色的經歷見聞、對白行動和思想情感,還能偶爾回歸「說書人」身分詢問讀者,如在第一章:「如果沒有這隻山羊,碧翠絲肯定沒命了。如此一來,我們現在又會處在什麼景況呢?」(p.17)又如最後一章:「這些全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或許,根本還沒發生。這本書,這個碧翠絲的故事,很有可能寫的是一個尚未到來的世界。誰知道?」(p.237)這個身分(視角)用以啟迪哲思,也十分恰當:「不過有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到頭來,重要的並不是預言。不然,你去問問伊迪克修士是否如此。那麼,改變世界的是什麼呢?」

 

  《碧翠絲預言》時而以伊迪克修士(預言書寫者)的視角,側寫「會讀會寫」的碧翠絲的特殊性、她岌岌可危的處境,並串起她和預言的關係;時而以故事主人公碧翠絲的視角,藉由一點一滴尋回記憶的過程,拼湊出事件的全貌和身為預言主角的自覺;時而又以傑克.多利(碧翠絲的男孩同伴)的視角,鋪陳出碧翠絲和士兵的相遇(揭開身世之謎的關鍵事件),也在碧翠絲被囚時成為讀者的眼睛,繼續交代援救行動的始末;至於山羊安薇莉卡,雖然不具備「人」的意識,但藉由其他角色與牠的互動,也有推進情節的作用。
 

  此外,《碧翠絲預言》另以黑體字標示城堡內的動靜,意味著反派們(國王與參事)在相同時空中也有所行動,更添閱讀時的動態和臨場感受;同時,穿插故事中的故事、小詩歌、歌曲等,也使本書的文學形式和讀者的閱讀體驗更加豐富。


  凱特.狄卡密歐採取如此靈活的敘事方式,造成《碧翠絲預言》篇幅短、章數多的結果。不過,這個故事不但一點也不鬆散,還能發揮節奏明快不拖沓的優點,作家寫作功夫可見一斑。值得注意的是,這樣的書寫策略即使有許多好處,也有其限制。依筆者之見,它基本上只適用於結構簡單的故事,不利於過多細節的設定,伏筆可埋卻不宜太複雜,最好也採取明顯的象徵表現,否則故事可能雜亂失焦,作者不但難以把握,讀者也容易「迷路」。因此,寫作的關鍵依然是作家想說一個怎麼樣的故事,其次才是敘述的方式。

 


穿針引線疊加象徵意涵

   一個簡明的故事,如何經得起再三咀嚼?筆者之所以深受《碧翠絲預言》吸引,不光憑作家高明的寫作策略,還有把一個個散見於故事中的象徵物逐一拾起,再經牽引聯想、不斷擴大並延伸意義的樂趣。


  舉例來說,碧翠絲、伊迪克修士和傑克.多利雖然來自不同階級,表面上幾無共同點,實有不少「內在深處」的聯結。首先,他們都代表某種「孤兒原型」:碧翠絲父親早逝,手足被殺,母親被囚,她本人甚至還失憶了;伊迪克修士從小遭父親遺棄,這段經歷直到成年後仍如鬼魅般糾纏著他;傑克.多利的雙親慘遭強盜殺害,收養他的比斯比克奶奶過世後,他又再次變回隻身一人。無論肉體父母是否健在,他們在精神上都曾感到孤獨無依;修復情感失落和創傷,為自己的生命負責,以及愛與寬恕,都成為他們主要的課題。

 

   「故事」是另一個聯結這三名角色的關鍵繩索,也是他們克服難關的力量根源:碧翠絲承諾為伊迪克修士講故事、教傑克.多利識字(後來成為她求生的意志和夥伴援救的信念),甚至講故事給國王聽,以爭取求援的時間;伊迪克修士因為故事,得以撫慰幼年的傷痛;傑克.多利無依無靠,但有會說故事的好本領,而能以此謀生……「重要的是愛,還有,故事。」本書結尾確實為這個故事下了最貼切的註解。

 

  此外,筆者也對作者布局巧妙,善用事物的象徵可能印象深刻,事物本身也被賦予更多意涵。比如反覆使用美人魚(梳子)和海馬等意象,聯結伊迪克修士和碧翠絲──前者是預言者,後者是被預言者,兩人都是失家者──延伸「找回歸屬」的寓意;又如劍同時象徵「殺戮」與「守護」,既是殺人的凶器,也是自衛和保護同伴的武器;還有,蜜蜂到底是不是比斯比克奶奶的化身,如影隨形地陪伴傑克.多利,繼續予以智慧的引導?……作者留下許多「意義的空隙」,留待讀者細細品味填補。

 

  《碧翠絲預言》精巧好讀,用字遣詞簡潔,不僅有動人的情感,也不乏深刻的哲思。至於這樣一本書,從市場行銷、閱讀推廣和文學導讀的角度,如何推薦給當代臺灣兒少讀者閱讀,值得進一步觀察省思。 

 


凱特.狄卡密歐(Kate DiCamillo)

凱特.狄卡密歐(Kate DiCamillo)

 

《紐約時報》暢銷書作家。原先沒想過為兒童寫作,直到她在一家書店的童書部上班,看到許多非常好的兒童書籍,深受感動,才決心朝這個方向努力。

 

創作過許多暢銷童書,《傻狗溫迪客》是她的兒童小說處女作,出版後即獲得紐伯瑞銀牌獎,並擠身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隔年第二本兒童小說《虎躍》又獲得美國國家圖書青少年文學銀牌獎。之後,她連續創作多部得獎好書,其中包括兩部紐伯瑞文學金牌獎作品《雙鼠記》和《會寫詩的神奇小松鼠》,以及很受歡迎的《愛德華的神奇旅行》、《魔術師的大象》等等。

 

除了創作兒童小說,她還創作了一本繪本《無比喜悅》(Great Joy)以及三套橋梁書《梅西.華森》(Mercy Watson)、《得卡烏路的故事》(Tales from Deckawoo Drive)以及《賓克與高利》(Bink & Gollie)系列(低年級兒童小小說);其中《賓克與高利》還獲得了專門獎勵幼兒童書的蘇斯博士獎。

 

 

責任編輯:曾邢家儀、張惠鈞、何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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