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hony Browne ”My Dad”中的視覺修辭

文：陳錦忠(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教授)

圖：由本文作者提供，出自” My Dad”

“My Dad” （中譯《我爸爸》）, Anthony Browne文/圖。

　　在格林文化所出版的中文版《我爸爸》，編輯對此書如此說明：

　　書中的孩子彷彿用盡了自己所知道的詞語昭告天下，自己有一位「真的很酷」的爸爸。而即使從圖畫裡的細節看出，也許其實爸爸不那麼會唱歌，但在孩子心目中爸爸仍是個「了不起的歌手」，那正是因為結尾孩子說的：「我愛我爸爸」而且「他也愛我（永遠愛我）」，伴著圖中父子深情的擁抱，故事畫下充滿愛意與溫暖的結尾，洋溢著親子間的深厚情感以及爸爸對孩子的堅強守護。

　　這本圖畫書有豐富的插圖和簡潔的文字，其英文原文如下：

He’s all right, my dad.

My dad isn’t afraid of ANYTHING, even of The Big Bad Wolf.

He can jump over the moon, and walk on the tightrope(without falling).

He can wrestle against giants, or win the dad’s race on sports day, easily. He’s all right my dad.

My dad can eat like a horse, and he can swim like a fish.

He’s as strong as a gorilla, and as happy as a hippopotamus. He’s all right, my dad.

My dad’s as big as a house, and as soft as my teddy.

He’s as wise as an owl, and as daft as brush, He’s all right, my dad.

My dad is a great dancer, and an brilliant singer.

He is fantastic at football, and he makes me laugh, A lot.

I love my dad. And you know what?

HE LOVES ME！(And he always will.)

　　這本圖畫書中，Anthony Browne以小孩對爸爸之間的親子關係感受，透過豐富細膩的圖像，描繪對爸爸深厚的愛意；這些屬於人類的能力、情感、個性是非常抽象的，這對於擅長表現空間的圖像而言，反而有所限制和難以施展，圖像不像語文般，可以對抽象觀念作詳細敘述。在這情況下，就必須使用視覺修辭（visual rhetoric）的手法，以間接、非真實的圖像組織方式，來表達含蓄卻引人深思及富啟發性的情感，使圖畫書增強其說服力，並達到最好的傳達效果。

　　本書首先使用了轉喻（metonymy），即不直接說出所要說的事物，而以另一個與之相關事物名稱代替的修辭手法，在Anthony Browne的畫筆下，就是以「格紋睡衣」代替爸爸，如同社會中的警察、護士，都「穿上制服」表示身份一樣。因此，本書從封面、扉頁到內文，連續出現了「格紋睡衣」的影像──穿著格紋睡衣的爸爸、河馬、泰迪熊、土司及滿滿跨頁的七個圖像，最後封底又出現一整頁的睡衣格紋，建立了轉喻所需要的修辭手法──睡衣格紋表示爸爸。

　　對於修辭的使用，Anthony Browne是依據文字文本來作為選擇的方式，我們利用句中的詞性結構來分析，以be動詞、一般動詞及like/as介係詞三種類別，整理出共有轉喻、暗示、誇張、提喻、擬人、明喻、雙關、對比的修辭方式。

一、be動詞：

　　在敘述爸爸能力的情況中，如果只說明爸爸很勇敢、善於跳舞、很會唱歌、很會踢足球的事實，會因為敘述平實而說服力較薄弱，因此使用了轉喻方式，以另一個因果關係的事物來代替。如此，爸爸這些能力的極致，就是連兇惡的大野狼也不怕、參加競賽得到勝利、在重要舞臺表演、成為球星……。場景的選用也包括了暗示（allusion）修辭，以大家所熟悉的人、地、物的事件或典故來表示，例如小紅帽故事中的大野狼、舞臺上的佛朗明哥舞蹈表演、世界三大男高音演唱、足球明星表演動作，這些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事情或當今發生的事件。

　　因此，使用轉喻和暗示修辭的手法，將爸爸的歌唱表演作時空大轉移，出現在20世紀J. Carreras、P. Domingo和L. Pavarotti世界三大男高音演唱會上，爸爸取代了Domingo的位置，在世紀演唱會舞臺上引吭高歌，但這樣打扮和動作的突然介入，卻引起Pavarotti和Carreras的一臉驚愕和無奈，運用轉喻和暗示修辭的結果，就是──爸爸超級會唱歌。

二、一般動詞

　　在爸爸擁有的好能力方面：爸爸很會跳、平衡力好、很有力量、很會跑步和搞笑，Anthony Browne使用了誇張（hyperbole）修辭，故意誇大或縮小事物的形象、數量、特徵、作用等來表現。這些圖像中的描繪爸爸方式，是以非常奇特的遠近視角畫出跳躍且跨過月亮、在細細的晒衣繩上走鋼索、在職業級的擂臺上和巨人搏鬥、在重要賽跑競賽中贏得冠軍，以及裝大鬼臉搞笑等等，使得爸爸的能力形象更為強烈、鮮明和生動。

　　體積龐大的爸爸，在半空中踩在脆弱晒衣繩上邁步前進，並且作出相當平衡的手勢，以誇張修辭手法，描繪出爸爸具有職業級走鋼索的能力。背景白雲也變成王冠形狀且巧妙地出現在爸爸頭上，這正是提喻（synecdoche）修辭手法，即以局部特徵代替整體──爸爸加上了王冠而成為王者；身後站在晒衣繩上有如跟班的另一雙襪子，更增添了故事的趣味性，而這種修辭手法就是擬人（personification），襪子可以如人類一樣地跟著走鋼索。

三、動詞加上like或 as介係詞

　　圖畫書中的爸爸很會吃、很會游泳、很強壯、很快樂、很高大、很柔軟、很聰明和有點傻傻的，這些特性就使用了明喻（simile），在語文中常用as或like等詞，將具有某種共同特性的兩種不同事物連結起來的修辭手法。因此，圖像中的爸爸變成了很會吃的馬、在水裡穿梭游泳的魚、舉著大槓鈴的大猩猩、興高采烈跳著舞的河馬、和大房子一樣高、在課堂講課的貓頭鷹教授、好柔軟的泰迪熊玩具以及硬梆梆的大刷子。

　　本書文字中的明喻方式，例如「He’s as wise as an owl,」，是建立在前後連續性的並置，而在圖像方面，兩者的關係則可以是：

增加，例如爸爸的身材之外再加上另一房子；
取代，例如游泳的魚取代了爸爸；
互融，例如爸爸和貓頭鷹兩者結合在一起而成為貓頭鷹教授。

　　在教室場景的圖像，同時使用明喻──爸爸像是正在講課的貓頭鷹學者，和暗示──貓頭鷹在希臘神話中則是智慧的代表的兩種修辭方式。爸爸看似使用了擬人修辭的貓頭鷹，但在故事中爸爸其實是和貓頭鷹作明喻修辭的互融，只不過要表示如貓頭鷹聰明，當然就必須是貓頭鷹加上爸爸的身體。此時也隱藏著雙關（Pun）修辭的利用，在貓頭鷹頭部後方黑板上，有個授課內容的幾何菱形，但同時也表示是戴在貓頭鷹頭上的博士帽而成為智者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