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游珮芸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

圖出自《那傢伙的鈴鐺》，青林出版

 

 

　　這是日本知名繪本作家岩村和朗先生，大尖山系列的第六集。

 

    在本集中，曾經多次出現於前幾集，戴著鈴鐺時時威脅尖鼠爺爺和小瓢的去路，並且在森林大王前闖禍的那傢伙，終於完整的揭露了自己的生平。

 

    原本被人類豢養，養尊處優過日子的家貓鈴木˙牧尼耶魯，為了追求愛情而犯錯，開始了一連串顛沛流離的旅程，最後變成山貓˙夜佐五郎。他的生命歷程跌宕起伏、波折不斷。有趣的是，從家貓、棄貓、野貓、拾貓、竊賊貓到山貓，他在轉換變動的每個階段，不斷更改姓名，藉以呈現自己當下的生命情態。在這裡，作者巧妙的透過更名，讓名字不再只是一個符號，而是一個印記，結結實實反映了當事人對自己身份與狀態的認定。

 

    在我們的傳統裡，命名一向茲事體大。兒女的名字，或者承繼著家族的血脈，或者蘊含著長輩的期許，絕非只是一個符號。大朋友帶著孩子共讀這段文字時，不妨提醒其命名的緣由以及意涵，應該有助於孩子體察父母的心意，重新認識、尊重自己。

 

    再回到那個傢伙。來自人類社會，經過所謂文明洗禮的他，不但經歷了很多尖鼠爺爺難以理解的事物；而且因為待過戲班，養成裝腔作勢的談吐習慣；還可能因為生存不易，形塑了扭曲的性格與不擇手段的價值信念。以至於才剛解開鈴鐺，獲得新生，便不顧承諾，攻擊恩人。並且大言不慚：「放著眼前的山老鼠卻不吃，就不算是合格的山貓！」不過，作者岩村先生安排三隻小尖鼠討論這段驚險歷程時，似乎並沒有一味指責那個傢伙的陰晴反覆與不講信用。琪琪的談話中，顯露出對於那個傢伙的同情與理解。

 

    而那個傢伙雖然曾發誓要成為獨當一面、尊嚴自主的山貓，取掉了鈴鐺之後，最終還是無法適應生存，選擇回去人類社會。這或許可以提醒我們去思考，一旦被人類飼養之後，要回歸大自然，是如何不易？也迂迴的暗示人類讀者的我們，對於「寵物」，一旦飼養，就應該要負責到底。從第一集的出場，到第六集終於退場，我們看到作者岩村先生花了很大的功夫設計鋪陳貓這個腳色，除了製造懸疑，也對比了自然中的生物與被人類豢養的生物之間的不同。

 

    此外，本集中還出現一位令人敬重的人物，那便是桃太郎蝙蝠。當尖鼠爺爺不慎墜落潮濕陰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國度；遇見那些嘈嚷不休的蝙蝠群，一口咬定他們不告而入，一定心懷不軌，而百口莫辯時，只有桃太郎蝙蝠願意問明事發經過。然後小心求證，要求找到那個鈴鐺，據以證明其所言不虛，還尖鼠爺爺與小瓢一個清白。

 

    這樣沉穩睿智，思緒清晰的人物，在眾聲喧嘩、濫情而理盲的當世，會不會帶給我們很多感歎和省思？在經歷前面數集，眾多夢幻詭異的場景，以及滑稽奇特的各式生物後，岩村和朗先生筆鋒一轉，聚焦於人性。生動的描繪了那個傢伙、眾蝙蝠以及桃太郎蝙蝠的性格與形貌，成為極佳的人性對比教材。讓我們拜讀之餘，對作者的精微想像，細膩心思與生花妙筆，歎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