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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評>再見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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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黃雅淳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
 
再見不是真的
有一種東西會比回憶和記憶更深遠
連結起我們
你可以不去尋找只要相信它
~谷川俊太郎
 
    《在雪中說bye bye》(The Poet’s Dog)是一個具有童話性質的深邃故事。文字精簡如詩,簡單的情節中,散發著沈靜、縈繞於心的魅力。作者在開始說故事前,先給出一個通關秘語似的詩籤:
      狗兒會說話,
      可是只有詩人與孩子
      聽得見。
    為什麼?詩人與孩子有什麼相似的特質?為什麼只有他們聽得見狗兒的話?作者沒有立即告訴我們答案,於是我們帶著懸念開始聆聽。
    故事的開始是一場具有象徵意象的暴風雪,「暴風雪呼嘯著,很快天就要黑了」,整個故事的主要發生時間就在這場持續多日的大雪中。主角泰迪是一隻被詩人席爾文領養和文字一起長大的愛爾蘭獵狼犬,作者讓牠以第一人稱「我」來敘說這段經歷。為何是由「詩人的狗」(原文書名)來擔任敘事者?作者透露了一點訊息給我們:
      我是詩人,
      你是狗兒。
      誰是詩人?
      誰是狗兒?
    當詩人席爾文與狗一起照鏡子,他說:「同樣的頭髮,同樣的眼睛。也同樣用文字思考。」(頁20),因此我們可以假設敘事者泰迪既是詩人的狗,也是詩人自己(或作者)的鏡像。
    故事開始的時間是在席爾文去世的三天後,「難道已經是第四天了嗎?獨處讓人分不清真實的時間。」(頁11)泰迪在即將入夜的大雪中發現了小男孩尼克:
      男孩靠著我的身體,我幫助他在風中站立。
      「救命。」他說。
      我知道這個字代表什麼意思。(頁10)
    由這段牠和男孩第一次相遇的場景,我們可以知道這場暴風雪象徵著他們共同面臨的某種精神困境。如果我們將這個故事當作童話來解讀,那麼童話的主角(詩人、孩子、狗兒)代表了人類在這個困境中的一種面對與處理的態度。泰迪的困境是面對至親的死亡與思念:
      我很想哭。可是另一個事實是:狗兒沒辦法哭。我們會感到傷心難過。
      可是狗兒沒辦法哭。
      ……
      真希望我有辦法哭。(頁12~13)
    當生命遭逢巨變與至大的傷痛時,我們往往是哭不出來。有時,甚至會壓抑或凍結真實的情緒來降低自己面對痛苦的感受。
    那麼尼克與芙蘿拉的困境是什麼呢?當芙蘿拉看到席爾文和泰迪的合照時問:
      「在席爾文救了你之前,有人拋下你嗎?」
      「對呀。」
      「就跟我們一樣。」她說,依舊盯著相片看。(頁25)
    但尼克哀傷的對妹妹解釋,媽媽並沒有拋下他們,她只是獨自去找人求救。「他不想去想這件事,媽媽在猛烈的暴風雪,把他們留在原地很久。」此時,泰迪想起席爾文的話:
      「孩子們會講出小小的事實。」
      「而詩人試著了解這些事實。」(頁26)
    這又再次暗示我們:為何只有詩人與小孩聽得見狗兒的話。
    既然媽媽是去求救,並不是真的拋棄尼克兄妹,為何他們仍會感到恐懼憂傷?美國兒童文學研究者艾莉森‧盧瑞(Alison Lurie)曾指出:「大人來來去去不可預期,而且經常沒有解釋,或是用小孩子聽不懂的話。比起成人,孩子的一天或一週要久得多----甚至一小時的延遲或缺席,都像是沒完沒了的冗長。」(《永遠的孩子》,頁62)。因此,兄妹倆感覺到在風雪中被媽媽遺棄的感受「她離開了很久。」(頁18)是真實可感的失落。
    所以,當我們理解了暴風雪在此的象徵,正如我們都曾在生命中的某些陷落的時刻時,便體會到這是一個述說純真的受傷心靈,互相扶持陪伴、共同面對失去與分離的故事,並透過一連串奇妙巧合來呈現主角精神世界的轉折與療癒的過程。故事的最後泰迪走上山坡上的白色小屋時(這或許也是一種象徵),感覺席爾文就走在牠的身邊,牠想著:
      芙蘿拉說得對。
      席爾文從來不曾離開。
    如同文前所引谷川俊太郎的詩〈再見不是真的〉:「有一種東西會比回憶和記憶更深遠」,只要我們願意相信,或許就能超越時間前往某處,「和凋謝的花兒們留下的種子一起」與所愛的人再相逢。
    而這本書中還蘊藏著許多豐富優美的意象(包括顏色與名字),就留給聰慧的讀者去解碼,然後帶著這份理解與體會回返,豐富或者療癒我們各自所在的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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