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像中線條的意義與使用
文：陳錦忠
圖：由本文作者提供，圖1-3 來源請參閱註釋
使用被稱為「筆」的工具，在載體上依圖像的考量進行運動，留下的痕跡就成為線條，這種以線條來製造圖像的方式，可說是最主要和方便的。線條在圖像中可有三種意義方式：1. 輪廓線，描繪形體的外圍及標示邊界；2. 物質線，表示一種線條狀東西；3. 影線或肌理線，由線條的聚積產生光影變化或材料質感。
“Click, Clack, Moo- Cows That Type”（《喀哩，喀啦，哞，會打字的牛》，Doreen Cronin文，Betsy Lewin圖）。[1]
故事發生在農夫布朗的農場裡，乳牛用打字機打出文字，開始和人類作溝通，並向農夫布朗要求電毯保暖，卻沒得到農夫布朗的回應，於是，乳牛們就採取了罷工，不繼續生產牛奶了。不久，農夫布朗又收到乳牛的打字紙條，聲稱母雞們也需要電毯，否則就罷工不生蛋，農夫布朗更氣急敗壞了。最後在鴨子調解下，乳牛交出了打字機作為交換，農夫布朗給了牠們電毯，如此動物們應該就不會再有其他要求了，但沒想到鴨子卻拿走了打字機，並提出了另一張紙條……。故事就在不斷地提出要求、拒絕、抗爭、妥協、再要求等等一系列的衝突和調解中進行。書中圖像的色彩部分只塗上輕淡的水彩顏色，主要以富變化的表現性線條勾勒描繪，反應著故事情節，以及角色之間的騷動與不安。
這圖像裡的上方，以明確線條描繪出農場樣貌，而地面上柵欄和樹叢的線條，則有濃淡變化，例如圖像中景物有的清楚，有的卻顯得矇矓；這種不太整齊均勻的畫法，呈現出騷動的氣氛，以配合故事中乳牛和動物們不滿現況的情境。農夫布朗從早到晚一直不斷的聽到從穀倉那邊傳來的打字聲音：「Click, Clack, Moo」，他真的有夠煩，因此臉部五官表情的輪廓線條被畫成扭曲和急遽轉折，破舊草帽上表示材質的破碎線條，他的領巾以及衣著狂亂的格線裝飾，更加強了農夫布朗為乳牛打字這件事，所呈現出情緒上的不高興。文字部分亦配合聲音的感受，乳牛的打字聲和叫聲以擬聲詞（onomatopoeia）方式打出「Click, Clack, Moo」，並使用了打字機字體結構，反應出乳牛打字時的動感及力量。此圖像中描繪乳牛、母雞、鴨子和打字機的恣意、輕重力量及動感的線條變化，在故事進行過程中，更加強了農夫布朗和動物們之間的種種情節轉折和情緒衝突。
“Nine Days to Christmas: A Story of Mexico” （《聖誕節前九天：一個墨西哥故事》， Aurora Labastida文，Marie Hall Ets圖。）[3]
故事敘述在墨西哥，聖誕節前最重要的節慶就是Las Posadas，這節慶是紀念聖母瑪麗亞和聖約瑟去伯利恆路上，向陌生人敲門借住的日子。
本圖畫書描繪五歲小女孩Ceci，終於等到這個家家戶戶都會舉行，將會有好吃的東西，並穿著傳統服裝大家一起唱歌的Las Posadas。今年Ceci她首次將可以擁有一個可以裝糖果的燈籠狀陶罐—─pinata，因此，媽媽陪她到市集，挑選了一個星星形狀的pinata。到了晚上，裝滿糖果的pinata被掛在樹上，所有的孩子都來慶祝Las Posadas，習俗上要將pinata打破，藉以表示Ceci長大了。而故事的結局是，雖然Ceci心愛的pinata被打破因而感覺有些傷心，但在孩子們搶拾掉下糖果的同時，pinata卻化成了天上的一顆星星，並且向她安撫打招呼。
Ceci抱著玩具和媽媽來到市集，在吊著五顏六色及許多動物狀綵球的攤位裡挑選pinata，插畫家描繪出各種可愛造形的動物輪廓，並在鉛筆素描上添加鮮艷顏色，不僅為插圖增添了溫暖和魅力，和呈現出墨西哥文化的特色氣氛，也顯示出墨西哥式的熱鬧節慶。從這些動物綵球圖畫的細微和均質線條中，可以感受到插畫家Hall Ets作畫時，有如媽媽以耐性與關懷，細心地沿著形體描繪出輪廓線，插畫家更以帶有個人情緒和藝術風格，用畫筆忠實地記錄了十九世紀中葉墨西哥的習俗和現實生活，也因此成為孩子們了解墨西哥聖誕節習俗文化的一本重要圖畫書。
“Secreto de Familia”（《家庭的秘密》，Isol文圖。）
這故事中的小女孩，有個相當重大的疑惑和發現：有一天她比平常早起床，發現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秘密—─媽媽在早上時是一隻豪豬。這疑惑一直困擾著她，擔心長大了自己也變成豪豬，所以試圖去探索同伴的家庭是否也有同樣問題。當她住宿在朋友家裡時，也發現了在大清早時，朋友的家人也都是一些動物。這本圖畫書描繪出一個小孩的觀點，發現在大人們所謂的正常家庭裡，其實都隱藏著某些驚人的秘密。
「我發現了：媽媽在早上時是一隻豪豬。」當小女孩看到尚未梳妝的媽媽，忙著準備早餐時，她原本頭髮的模樣，就和豪豬一樣。在整個故事中頭髮的變化是主軸，線條的使用因而成為要角，此時媽媽頭上粗壯硬直的放射狀線條，被作為物質線意義使用，對應著一根根或一簇簇的爆炸狀頭髮，怪不得會被小女孩當作是豪豬。圖像中左下角小女孩的頭髮，也是粗獷紊亂，如果相對於封面中小女孩頭髮的整齊樣子，其實她自己也可能是另外一種動物。
這是以小孩觀點來敘述的故事，所以線條的畫法就保留著兒童的純真、自由和不準確。作者Isol說道：「我欣賞自由自在的藝術家（就和大部分小孩一樣），我也試著在自己的畫中，用強烈的線條傳達自由感，以及作各種色彩與構圖的實驗。」她非常重視線條「自由感」的使用，所以不求與描述的真實對象絕對形似，而她所畫的輪廓線有著強烈的筆刷肌理，雖然在形體和空間位置不太精準和完整，但線條卻充滿著童稚天真的趣味。
“The Story of Ferdinand”（《愛花的牛》，Munro Leaf文，Robert Lawson圖。）
這故事講述一隻名叫Ferdinand公牛的故事，牠不像其他小牛一樣地活潑亂跳，反而喜歡安靜地趴坐在軟木樹下，聞著花草香味而自得其樂。Ferdinand長大後，有一天牠被一隻蜜蜂螫了，痛得使得牠亂衝亂撞，像是一隻好鬥的鬥牛一樣；Ferdinand這瘋狂舉動恰好被遠道來挑選鬥牛的專家們看見，於是就挑了Ferdinand作為鬥牛。但是在鬥牛場的表演上，Ferdinand對鬥牛士們的任何挑釁都視若無睹，反而聞起觀眾看台上，女士帽子上的花朵……，牠的表現根本不像一隻凶猛的鬥牛。而故事結局是，人們失望地送牠回到原來農場，Ferdinand重回到軟木樹下過著聞花香的日子。這本圖畫書有著經典的敘述方式，人們雖然歷經對動物所設定的功能完全失敗，但最後卻有著完滿的結局，既是讓Ferdinand重新回歸到原屬於自己的生活中，也暗示著人們對待動物應有的方式。
此圖的遠方天空有著卷卷浮雲，在盛開的一大欉花後面，小牛Ferdinand自得其樂、安靜地趴坐在軟木樹下聞著花草香味，正享受著遠離塵囂的悠閒時光。插畫家Lawson發揮他曾受過傳統學院的素描訓練功夫，對於圖像中的線條利用粗細、速度、動感和方向的變化，使花草不僅具有生命彈性也顯示出盎然的詩意；而小牛Ferdinand的毛髮肌膚，樹幹的肌理和光影變化，更顯示出體積和立體；圖像中的花草、土地以及樹木的線條變化，搭配著天空中卷雲的輕微輪廓線，強調出前、中、遠景的畫面空間深度。此圖像中的輪廓線、物質線、影線或肌理線，配合著所表現客體的形體、材質、特性、生命狀態，選擇最適合的線條種類，不僅熟練精準更是乾淨俐落，非常傳神的描繪出此優美的故事情節和場景。
在以線條來描繪圖像的過程中，駕馭筆的動作會因壓力、速度、方向、節奏、工具角度、載體阻力的差異，使線條產生出不同的寬度、長度、肌理、方向、形以及邊緣的變化，提供了不同材質、動態、韻律、情緒的傳達需求，並作為藝術風格的判斷方式。
註釋 [1] The Best Children's Books: Click, Clack, Moo, Cows That Ty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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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2] The Best Children's Books: Click, Clack, Moo, Cows That Type
https://reurl.cc/X4QRQe
註釋 [3] Google 圖書：Nine Days to Christmas: A Story of Mex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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