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珮瑜

圖：本站編輯小組

 

 

    近年來YouTube從一般成人看的影片媒介，逐漸成長為兒童也能接觸的媒體平臺。我的外甥女4歲的時候，也非常沈迷其中，而且總能找出許多大人也沒看過的節目。除此之外，我也經常在早餐店、餐廳，看見家長讓學齡前幼兒拿著手機跟平板。對部分的小孩而言，YouTube影片已經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YouTube在近幾年成長非常快速。從過去僅提供給成人觀看的影片，演變到成為眾多兒童每日瀏覽影片的媒介。觀看的方式與內容都跟電視不大相同。有眾多影片發布者及變化多端的的內容在這上面，現今的兒童現在都在YouTube上看什麼影片？家長又是怎麼替孩子選擇的呢？

 

    本次研究想要藉由與孩童家長的訪談，了解新世代兒童與新媒體YouTube互動的情況。

 

    YouTube的出現取代了傳統的電視互動方式。在空間上，過去我們需要坐在電視機前面看節目，現在只要有手機、有網路隨時隨地都能看；在節目來源上，過去是由企業專業製播的節目，現在則變成任何人都能上傳自製內容；在節目類型上，過去我們可以粗略的把電視節目分成戲劇、綜藝、新聞等，現在因為內容多樣性高，難以如此簡略分類；在影片的長度上，過去不足以成為節目的內容現在可以獨立存在，單一影片可以非常簡短，而不限於30分鐘或1小時的時間段。

 

    另外，YouTube可以非常容易追蹤到使用者的瀏覽情形，並推薦該使用者可能會喜歡的影片，藉以吸引他持續關注其他內容，這是在電視上較無法達成的事情。YouTube也使孩子有機會成為一個發布者而不只是觀眾。

 

    為了解學齡前兒童目前正在觀看的YouTube影片節目，也避免我自己過於武斷的判斷「何為兒童節目」，我簡單的詢問身邊5位正在養育學齡前兒童的母親，請他們告訴我孩子正在觀看的節目有哪些。

化名	小貝	佩佩	凱特琳	小嫻	娜娜
幾位孩子	2子	1子	2子	1子	1女2子
孩子歲數	6歲、8歲	6歲	3歲、6歲	6歲	6歲、4歲、2歲

 

另外，再與以下5位做較深入的訪談，以了解家長的想法以及更多親子之間的互動狀況。訪談對象與上方的初步調查中，僅小貝有進入此次半結構式的訪談。

化名	Shirley	嵐	小貝	Cherry	朱媽媽
年紀	38	48	38	42	38
居住地	新北市	新北市	臺東市	新北市	新竹市
幾位孩子	1子1女	2女	2子	1女	1女
主要觀察對象	Q妹	拍拍	翔翔	小米	小妃
主要觀察對象年紀	5歲	3歲	6歲	6歲	4歲
訪談時間	30分	69分	29分	21分	12分

 

    綜合此次受訪對象所提供的資訊，可將兒童經常看的YouTube影片分為以下幾類。

 

    一、電視上看的卡通劇集

        這類型的影片原先會在兒童臺播放，是小朋友本來就喜歡的節目，如果是家長先替孩子選好影片，也會知道選擇什麼是小朋友愛看的。小貝分享說：「大部分是看他們平常看的卡通相關影片，寶可夢、復仇者聯盟、妖怪手錶。」育有3位孩子的娜娜則說：「都放小叮噹跟蠟筆小新啊，還有超能力霸王。」

 

    二、線上卡通劇集

        有一部分的劇集不會在臺灣的電視節目上看到。這部分有兩種可能：一為國外製播的節目，另一部分則是使用者自製上傳到YouTube的作品。

 

    三、唱跳兒歌影片

        唱歌跳舞的影片類型，主要還是以YoYo的大哥哥大姐姐主持的唱跳節目最受小孩喜愛。娜娜說：「年紀小就喜歡看唱歌跳舞還有看人物互動。」也有人提及，「唱跳的影片過了一個年紀就不看了。」因為目前訪談對象普遍不超過6歲，故筆者推估，他們所說的「過了一個年紀」跟「年紀小的」約莫2~4歲。

        除此之外，在Youtube上也有一些非電視節目的唱跳影片及兒歌影片，兒歌則以英文兒歌為主。目前最有人氣的兒歌節目是由Pinkfong! Kids' Songs & Stories頻道所發佈的Baby Shark Dance(註一)。CNN甚至在今年初的新聞中也提到，不知為何這首歌變成了孩童的國歌。(註二)

 

    四、流行音樂影片

        延續上面的唱歌跳舞主題，流行音樂也是學齡前幼兒喜愛的音樂類型，也許是因為孩子並不會主動去分辨何為兒歌。小貝就提及：「小孩現在不是都聽TFboys(註三)?」

 

    五、使用者自製影片

        在使用者自製影片的部分，除了剛剛提到的劇集之外，兒童間比較熱門的是「商品開箱影片」及「遊戲介紹影片」。

 

        1.商品開箱影片

          這類型影片會有人主持介紹不同的玩具，有大人介紹也有兒童主持。美國有一位超人氣的兒童YouTuber——Ryan。Ryan在6歲時就開始拍玩具開箱影片，更在2018年時以8歲的年紀成為最賺錢的YouTuber。(註四)在臺灣目前最有名的兒童開箱YouTuber為NyoNyoTV妞妞TV頻道(註五)的妞妞。小貝說：「我家老大會看開箱，之前有個叫妞妞，在小孩界很有名。」

 

        2.遊戲介紹影片

          遊戲類型的影片會由主持人分享遊戲攻略跟玩法，性質上有些類似開箱影片，但通常不是以販售遊戲作為主要目的。小貝說自己的孩子「喜歡看別人玩遊戲的攻略心得跟分享，只要跳出相關的他們都會看。」而佩佩經常在看遊戲影片的孩子則表示：「我什麼都看。」

 

        3.教育性質影片

          此類型影片會教孩子小知識，有點類似巧連智。教小朋友的東西像是：「地震來了怎麼辦」、「火災發生該怎麼辦」、」恐龍出現在什麼時候？」等等。朱媽媽說，網路上可以免費取得這樣子的免費教材，她覺得非常實用。她推薦的影片是寶寶巴士的奇奇妙妙(註六)。

 

        4.其他

          除了上方類型之外，包括家庭生活影片，比較不具有特定主題的，歸類為其他類。

 

玩具開箱是孩子間非常熱門的影片類型。性質有點類似兒童臺節目中間的玩具廣告，但多了介紹或動畫顯得更為生動。在成人觀看的開箱影片中，有各種類型，包括遊戲、美妝、家電等。在兒童頻道中，則主要以玩具為主。通常會有廠商在這類影片中置入業配，吸引家長購買。Shirley說她的小朋友會看Poly跟戰鬥陀螺的開箱影片；Cherry?，「他們會把不會動的玩具弄得好像會動，讓小朋友很想要。」嵐說，「只給拍拍看培樂多黏土的，她看了就會想要玩黏土。」小貝說，她家的兩個男孩會開始喜歡看開箱影片，是因為兒童臺中間都會有玩具介紹，後來改看MOD，因為節目中間沒有廣告的緣故，小孩就不再特別喜歡看開箱了。

 

嵐提及，她不會買玩具給小孩玩，但她身邊有一位家境富裕的朋友，會給小孩買很多玩具。後來這位媽媽發現小朋友最喜歡的並不是玩玩具，而是拆包裝，每次拆完包裝，玩具就丟在一邊不玩了。所以在我問到關於兒童作為開箱直播主的事情時，嵐覺得，「小朋友一定會很開心呀！拆玩具誰不開心……但我會比較擔心他們長大之後的問題。」嵐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下，兒童的價值觀會受到影響。

 

開箱影片滿足孩童想要擁有新玩具的夢想，在此次訪談中，除了朱媽媽家的小妃之外，其他小朋友都有過投入看玩具開箱影片的時期。這些影片在電視上，並不會以單獨一個節目的方式呈現，但在YouTube上卻是非常熱門的內容。

 

    孩子有在看遊戲介紹影片的家長，在我問及開箱影片時，就會連帶提到遊戲影片。遊戲影片的主要訴求對象為有在玩遊戲的青少年到成人，所以通常不是設計給兒童觀賞的類型，但兒童因為喜歡其中的主角，例如：寶可夢跟戰鬥陀螺等，所以連帶喜愛同樣主角的遊戲影片。

 

    這些影片主要觀看對象是男孩。Shirley說5歲的Q妹會看「植物大戰殭屍、神奇寶貝抓卡跟遊戲攻略」，會看這些是因為「跟哥哥一起看。」小貝家的男孩也會看寶可夢跟妖怪手錶的遊戲影片，她覺得「比起開箱，我寧願讓小朋友看遊戲影片，至少是單純的分享不是要賣玩具。」而遊戲影片比較讓家長擔憂的是粗俗的語言，小貝說：「我看過如果覺得太不OK，我就會不准他們看。」

 

    在YouTube這樣的平臺上，所有使用者都可以上傳自己的影片，兒童觀看的內容相較於電視，變成更無人把關。這引起了之後許多家長都不敢置信的「艾沙門事件」。

 

    艾沙門事件的定義，我使用BBC在”The disturbing YouTube videos that are tricking children”(註七)對於這類影片的定義。此類影片使用小朋友喜愛的卡通作為主要角色，再加入擾人的、對兒童不適當的內容。(註八)後來網友開始稱其為艾沙門是因為這些影片有一部分使用了兒童間高人氣的冰雪奇緣艾莎作為主角，使影片更大量被散播。

 

    BBC此篇文章發表於2017年3月，我自己也約莫在這個時候發現身邊的小朋友在看奇怪的艾莎影片。影片裡艾紗跟蜘蛛人是夫妻，另外還有一個壞人的角色，常常會做出惡作劇、噁心、欺負他人等不道德的事情。以一個成人的角度而言，孩童看這些節目是非常不適當的。但孩子卻很樂於欣賞，而且一個接著一個的看。

 

    對於不合宜的劇情，小朋友卻看得很愉快。也許是因為，在兒童的心目中沒有所謂的高級文化與低級文化，他們會由各個層面得到靈感與知識，擷取所有可能的來源加以混合，而中心思想就是反抗與顛覆。這是因為在成人的世界中他們沒有太多力量，但是在自己的次文化中，卻可以有許多嘗試。(註九)顛覆常理的行為，使大人覺得不適當的事情，在孩子眼中卻變得有趣。

 

    艾沙門影片會有類似的特質，我將其整理為下面幾點。

        1.人物角色：使用兒童喜歡或類似的的偶像扮裝，也有可能是玩具造型。例如：冰雪奇緣、蜘蛛人、粉紅豬小妹、米奇米妮、汪汪隊、睡衣小英雄等。

        2.對白：大部分無對白，或使用聽不懂的語言。

        3.背景樂：輕快的兒歌旋律。

        4.標題：使用教育、學習、兒歌、學習顏色、故事，以及重要人物角色作為標題。

        5.點擊數：超高的瀏覽次數，以及高比例的反推薦。

        6.留言區：有眾多不明所以的留言。

        7.發布者：有許多不同頻道但內容相似的影片。

 

    我也將這些影片與有進入訪談的家長做討論。Shirley說「我在網路或電視新聞上聽過這種影片，但沒看過……看到的話，我會阻止小孩，跟他們說要18歲以後才能看」。嵐則表示，「如果沒看過不應該看的內容，拍拍應該就不會點到，所以我不擔心。」小貝說，「男孩不看Elsa，但有看過復仇者聯盟的。」Cherry提到，「從開箱影片就可以直接點到，所以不想讓小朋友看。而且她會模仿，我會很生氣。」另外Cherry也提及關於艾沙門影片的背景音樂，「因為音樂很活潑，小米會很融入，覺得這是有趣的東西，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說不要看。」朱媽媽則說自己聽說過但從未看過。

 

    艾沙門影片的設計存在刻意誤導使用者的內容。在人物設定上，使用人氣卡通角色，引導小孩點入，所以女孩點了Elsa，男孩點進復仇者聯盟；在背景音樂上，使用輕快的旋律，讓還不懂判斷是非的孩子覺得它是有趣的內容；在標題上選用跟影片本質完全不符，且具有教育性質的主題，誤導使用者點入，但實際上卻可能使小孩學會惡作劇。在點擊數上，以超高的瀏覽次數使影片更容易被YouTube放到推薦影片清單，也因此使它的傳播更為驚人，此次訪談的家長即使沒有親眼看過這類型影片，也都多少聽過新聞或其他家長提及。

 

    兒童節目應該由誰來把關？在YouTube上有兩個機制，一個是由系統在影片上傳時，自動偵測並移除不適當的內容，例如血腥跟裸露。另一部分是透過檢舉。檢舉項目包含：色情內容、暴力或令人厭惡的內容、仇恨或惡意行為、有害的危險行為、虐待兒童、宣傳恐怖主義、垃圾內容或誤導性內容等。(註十)但對於家長來說，影片是要給兒童觀看的，所以這些影片也許沒有涉及到嚴重的暴力、色情、虐待、犯罪等元素，但作為兒童影片依然不恰當，家長卻無從檢舉。

 

    在訪談過程中，多數家長都認為兒童影片的把關應該由家長來做，不能依賴YouTube機制。小貝提及，「小朋友登入的是大人的帳號，YouTube怎麼會知道你幾歲？」但此次訪談的5位家長都曾說到，會在忙的時候讓小朋友使用手機，自己才有空去做其他事情。我認為，在忙碌之餘，家長的監督負擔也變得更大。

 

    Shirley說自己只限時，但不做兒童觀看影片的管控。嵐跟Cherry的方式是會在兒童看影片時，時不時去陪孩子一起看，盡可能保持關注。朱媽媽說她的孩子目前只會看她選定好的影片，所以沒有點到其他影片的問題。小貝說她的方式是看YouTube帳號裡的瀏覽紀錄，因為使用同一個帳號，所以孩子看了什麼影片一查就知道。如果發現小孩看了不當的內容，就會去跟他溝通。

 

    除了需要留意的部分之外，YouTube的內容也使家長更容易取得、孩子也會更自主的去看一些被成人認為是「學習」的影片。嵐說4歲的拍拍因為看了影片，突然學會用英文數數、認得單字，還會唱出baby finger；小貝也說，小朋友「學英文、學唱歌，學習很快。」，小貝家的孩子看的節目是碰碰狐(註十一)。朱媽媽在提到奇奇妙妙時說，「用手機找教材很方便，都不用花錢……這些影片如果是巧虎的都要付費……電視上的巧虎不會教東西，要用買的才有。」

 

    此次訪談普遍而言，家長對於YouTube的教育性質都持正面態度，只有小米的媽媽Cherry提出相反的意見。Cherry說她的小朋友1歲就有在用YouTube聽英文兒歌了，但現在她不是很喜歡這樣做。她說，「不會想耶……因為最後她都會去看其他東西。」

 

    在本次訪談過程中，發現孩子主要仍是觀看YouTube上的卡通劇集，此類劇集不限於電視臺有播過的卡通，孩子的自主選擇權相較於過去變得更大。劇集之外，孩子對於其他類型影片並不特別挑選，只要是跟喜愛的角色相關的內容都會有興趣想看。

 

    對家長來說，整體而言雖然YouTube上仍存在一些不適當的影片，但他們都相信只要自己能做好時間跟內容的控管，孩子就不會受到太大影響。此次的受訪者也認可YouTube作為兒童影片平臺的價值，主要的原因是：可以幫助成人放鬆一點時間、可以使用大的螢幕播放不傷眼睛、可以提供有教育性質的影片等。

  

    另外，雖然內文中沒有提到，但在訪談過程中發現，有些小孩即使過去沈迷過YouTube，但已經不再投入了。這部分是由於雖然介面已經算是容易操作，但對於不會打字的孩子而言，仍不夠實用，使得他們無法找到真的想看的影片，這也使YouTube對他們的吸引力不如電視的兒童臺高。

 

    起初我對於YouTube低質量的影片覺得有點懷疑是否適合小孩觀看，但在這次訪談過程中發現家長並不特別介意這件事，且因為幾位學齡前孩子目前都沒有沈迷在其中的現象，所以影響力沒有這麼高。但即使如此，YouTube的高使用率，的確佔掉許多原先孩子收看電視的時間，此次進入深度訪談的5位家長中，只有2位家中有有線電視，可見電視在現今的家庭中使用率確實有在降低。

 

    我認為，YouTube未來極有可能再修正、改版，讓孩子之後能更容易的接近及使用，除了家長的監督之外，孩童影片的把關依然會是未來不可忽視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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