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草香
文：王蕙瑄
（一）
「各位同學，這是我們班轉來的新同學——陳婉誼，讓我們一起歡迎她！」
剛開學沒多久，六年十一班來了一位轉學生，瘦瘦黑黑，看起來很不起眼，班上同學都抱著好奇的眼光，不停的竊竊私語。江老師介紹完畢，立刻把幾個同學的位置做了調整，安排好陳婉誼的坐位。
面對同學的眼光，陳婉誼有一點慌張，早上媽媽送她來學校之後，沒有多陪伴她，就匆匆的趕去公司了，她不敢告訴媽媽，其實自己真的很害怕。
老師指定的座位靠近窗戶，才剛坐下來，把書包放好，旁邊的女生就推了一張小紙條過來，「我叫楚君玫，要記住喔！」
婉誼朝她望過去，是一個有深深酒窩的可愛女生，她衝著婉誼笑，又飛快寫了一張紙條：「我喜歡串珠，妳喜歡嗎？」
什麼是串珠？婉誼皺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突然，有涼涼的風從窗外吹進來，婉誼轉過頭去，窗外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榕樹，就跟外婆家的榕樹一樣。
外婆家的榕樹下，是婉誼的秘密基地，每當風吹來，不管是舒服的和風或是飽滿的大風，風中總有微微的草香，都讓人感覺舒服極了！
婉誼一直住在外婆家，從來沒有來過臺北，第一次來臺北真的很不習慣，人和車多得不得了，要不是緊跟著媽媽，她真擔心迷路！
「陳婉誼，上課要專心，妳的課本呢？」江老師剛寫完黑板，眼睛在教室裡繞了一圈，最後落在婉誼的身上。
婉誼嚇了一跳，慌忙把視線從窗外調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師已經開始上課了，她竟不小心對著窗外發起呆！
翻開新課本，婉誼的手竟然開始發抖，她是轉學生，以前的舊學校上課的課本和這間新學校使用的不一樣，而且，看起來，老師上課的速度很快，好幾個字她都不認識，老師講的內容她也聽不太懂，可是班上的同學已經一起大聲朗誦了起來，婉誼想偷偷問身邊的女生，但是楚君玫卻低著頭專心唸書，完全沒有理她。
這一堂課，婉誼覺得有點難熬。
下課鐘響起，老師剛說完「下課」，幾個男生就抱起球，衝了出去，婉誼正想練習那幾個不認識的字，卻突然聽到有人在說：
「筱帆，我跟妳說，那個轉學生好驕傲，跟她講話還不理人，哼！」
「真的嗎？」
是坐她旁邊的女生君玫，她在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身邊，兩個人拿著五顏六色的小珠子，一邊串手環，一邊聊天。
那就是串珠嗎？
雖然想對她們說點什麼，婉誼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走出教室。
操場上，一群一群的人在做各式各樣的運動，球場上幾乎都是男生；低年級的學生還在排隊玩溜滑梯和蹺蹺板。
有個男生一邊擦汗，一邊跑到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運動飲料，轉頭看到站在旁邊的婉誼，笑嘻嘻的咧嘴：「嘿！新同學，妳要不要玩躲避球？來一起玩啊！」
躲避球？婉誼微笑起來，輕輕的點點頭。
婉誼跟著他走到球場上，有幾個男生在大叫：「周翊憲，你幹嘛啊？」
那個男生指指婉誼：「讓她一起打球嘛！」
幾個男生不太高興，女生天生沒有運動細胞，被球打到還會哭，有夠麻煩。
「那她要到哪一隊？就你那一隊喔！」
「好啦！不然讓她進內場好了。」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這麼說。
進入內場，球在身邊呼嘯而過，因為要全心注意著球，婉誼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陌生和侷促感也漸漸消失；她身手敏捷，不管外場的人怎麼瞄準她丟球，婉誼總是可以快速的躲開。突然，一記快速球又向婉誼丟來，避無可避，婉誼伸手一撈，把球給接了起來。
「漂亮！」外場的人忍不住叫好，就連男生都沒有婉誼的身手好呢！
這個時候，上課鐘響了，大家一陣鬨鬧，趕緊跑向教室，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從婉誼的手裡接過球，對婉誼笑一笑：「打得不錯喔！我叫孫宇樺。」
他把球交給那個叫做周翊憲的男生，大家一起匆匆的進教室。
剛剛從球場回來的每個人都是一身汗，一進教室就讓好幾個女生捏起鼻子：「好髒喔！好臭喔！」
君玫已經安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拿出這一節課的課本來了，她看見婉誼也和男生一樣一身臭汗，覺得很不可思議，睜大眼睛瞪著婉誼看，然後皺起了眉頭。
（二）
自從轉學來到這裡，婉誼一直還沒有辦法習慣，唯一能夠讓她放鬆心情的，就是跟男生們一起打躲避球。早上自習前、每節下課，甚至連放學以後，婉誼都會跟著男生們留下來打一個小時的球，也因此跟班上一群愛打球的男生建立不錯的運動默契。
不過，因為婉誼的話很少，也不會主動去找誰玩，所以她認識的朋友，也就僅限這些男生而已。
第一次月考結束後，江老師發下最後一張考卷。
「這次我們的第一名還是林筱帆，請大家為她拍手！」老師低頭看著成績登記表，宣布著。全班響起熱烈的掌聲，婉誼瞪著自己的考卷，根本忘了要跟大家一起拍手。
因為，考卷上有很多紅色的大叉叉，看起來觸目驚心。其實，寫考卷的時候，她就大概知道成績會怎麼樣了；自從轉學以後，婉誼的進度一直跟不上同學，這讓她覺得很慌。
君玫發現婉誼沒有跟大家一起拍手，轉過頭看了一眼婉誼的考卷，哼了一聲，婉誼不敢看她，君玫應該考得不錯吧！她跟筱帆是好朋友，常常一起玩、一起唸書，可是婉誼總是不知道該怎麼樣開口向她們問問題。
放學的時候，一群男生又吆喝著去打球。
婉誼跟著大家打了一會兒球，心情還是很低落，沒辦法打起精神，就打算先回家了，翊憲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嘿！陳婉誼，妳考得怎樣？」
婉誼搖搖頭，把書包裡的考卷遞給他。
「哎，考得比我好嘛！陳婉誼，以後妳教我數學好不好？我數學超爛的耶！」翊憲抓抓頭，把考卷還給她。
聽到翊憲這樣說，雖然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婉誼還是微笑：「好啊！」
跟其他人打了招呼以後，婉誼走向大門，卻在靠近大門前，轉了一個彎，往苗圃走。自從上次自然課的時候，她第一次來到苗圃，就喜歡上這個地方，這裡有很多有趣的植物，婉誼每次上自然課觀察時，總是流連忘返，甚至也主動找教自然課的邵老師問問題。
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婉誼讓樹木和花草圍繞著她，這樣心情好像也舒服了許多。
「欸？陳婉誼？」
突然有人的聲音，婉誼嚇一跳，趕快站起來。
是邵老師。「婉誼，妳在這邊做什麼？」
「老師好。」
邵老師點點頭：「對了，婉誼，老師剛好要找妳，想問妳有沒有興趣做科展？」
「科展？」
「對，這次代表學校去參加科學展覽的隊伍，學校要我帶隊，參加的代表也由我選擇。這幾次上課，剛好我們都在觀察一些植物的生態，我看妳很感興趣，所以想問問妳想不想來參加？」
看婉誼沒有回答，老師又說：「只要早上早一點到校來觀察實驗紀錄，放學以後再留校一個鐘頭，不會影響到平常的課程。」
婉誼想了想，看邵老師和善的眼神，點了頭：「好。」
「好，那明天早上我會在校門口等妳和其他代表同學，再一起去自然教室。」邵老師對婉誼揮揮手，轉身離開。
哇！參加科展！
婉誼仰著頭，瞇眼看透過樹葉的陽光，突然有點好奇：
這次月考，自然科也沒有考得很好，但是，邵老師為什麼會選她來做科展呢？
一陣風吹過來，把蒲公英毛茸茸的種子吹拂到婉誼的臉上，輕輕的搔癢讓婉誼微笑起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空氣裡滿滿都是植物清香的氣息。
（三）
朝會時間剛過，正準備上第一節課，老師還沒有來，教室裡，大家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幾乎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翊憲拿著數學作業來問婉誼。
婉誼拿出計算紙，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解說，慢慢算給他看。
「哇！原來這麼簡單，陳婉誼，妳好厲害喔！」
看翊憲恍然大悟的樣子，婉誼也覺得很開心，她在心裡偷偷的想著，還好宇樺幫忙她複習了前一次月考的進度，讓她上課起來輕鬆多了，再加上每天有預習和複習，她現在不但可以跟得上進度，還可以多寫一些練習講義呢！
翊憲收好數學作業，問：「對啦！陳婉誼，妳現在早上和放學的時候，真的都不能跟我們打球喔？」
婉誼點點頭：「對不起，因為都要做實驗，所以沒辦法打球了。」
宇樺靠過來說：「沒關係啦！反正下課的時候都可以打啊！陳婉誼是科展代表，那是為校爭光，所以要努力一點！」
翊憲也同意：「沒錯沒錯，陳婉誼，妳要加油耶！」
「噓——老師來了！」
一聽到老師來了，亂烘烘的教室馬上各就各位，安靜下來。
江老師捧著一疊考卷，這是第二次月考全部的考卷，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一疊考卷給吸引了。
「各位同學，考卷發下去以後，跟以前一樣，請大家務必要把錯誤的地方訂正在背面，這樣下次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江老師請班長和各排排長幫忙發考卷，班上起了小騷動，大家都伸長脖子在看別人的分數。
君玫舉起手：「老師，這次的第一名是誰啊？」
「那還用問嗎？一定是林筱帆嘛！」有人這麼說。
江老師拿起成績登記表，搖搖頭：「第一名是陳婉誼。」
「哇！」全班都嚇了一跳。
君玫不敢相信的轉頭去看婉誼，婉誼剛剛接過幾張考卷，聽到這個消息，興奮得兩臉發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下課以後，筱帆趴在桌上哭了。
筱帆不僅長得漂亮，人緣和功課都很好，從來沒有拿過第一名以外的名次，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輸給別人。
「拜託！那個鄉下來的人，字寫的這麼醜，功課怎麼可能會好！所以，她一定是作弊！筱帆，妳不要難過，妳不會被她打敗的啦！」君玫跑到筱帆的位置上，故意大聲的說著。
「妳怎麼知道她字醜？」有人問。
「拜託，我就坐在她旁邊，每天都看得到好不好？而且她上次月考考這麼爛，這次怎麼可能贏筱帆？」君玫雙手插腰，大聲的說。
「說的也是喔！」
又有人問：「君玫，妳就坐在她旁邊，有看到她作弊嗎？」
君玫頓了一頓，很快的回答：「我專心寫考卷，誰會去看到旁邊的人有沒有作弊啊！可是她上一次考的很爛，這是事實啊！哪有人進步這麼快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很快的，全班幾乎都在偷偷討論著這件事情。
中午吃過飯，去檢查外掃區域的時候，翊憲發現婉誼一點笑容都沒有。
婉誼本來話就不多，但是通常都會帶著微微的笑容，翊憲想了想，咧開嘴笑：「陳婉誼，恭喜妳得第一名喔！」
沒想到，婉誼只是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欸！陳婉誼！妳……」翊憲抓抓頭，看著婉誼跑走，不知道該怎麼辦。
宇樺叫他：「阿憲，陳婉誼怎麼了？」
翊憲轉過頭來，很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樺哥，你有聽到班上在傳吧？你覺得陳婉誼有作弊嗎？」
宇樺搖頭：「我覺得陳婉誼不是那樣的人。」
「對啊！她教我數學很厲害耶！這次我的數學都靠她教我，才可以考到六十分的，而且她還是學校科展的代表之一，表示老師也覺得……」
「阿憲，陳婉誼她跑去哪裡？」宇樺打斷他的話。
「這個……」翊憲抓抓頭：「她應該不會回教室，大概是去苗圃那邊吧！」
午休的鐘聲已經響起，這個時間，大家都進教室裡去了，校長曾經說過，校園中人少的時候，不要跑去偏僻的地方。
宇樺想了一想，雖然現在應該回教室去才對，但還是覺得不放心：「阿憲，你跟我來。」
陳婉誼果然躲在苗圃裡，她蹲著，頭趴在花圃邊，好像在研究某一株發芽植物似的，又好像在發呆。
「陳婉誼！」
婉誼看到翊憲和宇樺，才發現已經打了午休鐘聲了，有點不好意思的站起來：「上課了啊？」
「陳婉誼，該回教室去午休了！」翊憲抓抓頭，好半天擠出這一句。
宇樺撞了他一下：「陳婉誼，妳是不是聽到班上在討論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
婉誼摸摸自己的臉，原來自己表現得很明顯啊？
她聳聳肩：「是有一點啦！」
翊憲忍不住：「哎唷！陳婉誼，妳不要管啦！我們都相信妳是自己努力唸書的，才不是她們說的作弊咧！妳教我數學這麼厲害，還讓我數學考到六十分耶！」
婉誼被他誇張的表情和聲音逗笑了：「好啦！我沒有事，我們趕快回教室吧！遲到又要被罵了！」她走過去，一邊一個拉住他們往教室跑。
宇樺微笑：「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一起被罵，一個都少不掉！」
翊憲也笑：「對，有難同當！」
（四）
放學之後，江老師叫婉誼到她的辦公室去。
「老師，我……我要去自然教室。」
江老師看她一眼：「我知道，我已經跟自然老師說過了。」
婉誼的心裡有一點忐忑，跟在老師身後走進辦公室，辦公室裡還有一兩個老師，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陳婉誼，這段時間老師不在，都是代課老師來上課，一回來就剛好碰上月考，所以我不太清楚現在班上同學的程度。」
上個月，江老師因為生小孩的關係請產假，所有的課程都由代課老師和實習老師接手代理。
「不過，這次妳的每一科都考得很好，跟上一次月考的表現不太一樣，妳可以告訴老師妳是怎麼進步的嗎？」
老師這樣說，是因為聽到大家說關於「作弊」的事情嗎？
婉誼慢慢抬起頭看著老師，覺得有一點想哭。
老師後來到底說了什麼，婉誼都不知道，只聽到老師說想要跟媽媽聊一聊而已。
回家的路上，腳步好沉重，婉誼不知道該怎麼對媽媽說。
婉誼從小就沒有爸爸，來臺北之前，外婆告訴她，媽媽賺錢很辛苦，要婉誼不可以惹媽媽生氣。其實，婉誼本來就不多話，從小又不常見到媽媽，也很少跟媽媽聊天。
媽媽平常上班很忙，不但常常加班到很晚，有時還把公事帶回家。每天她上床睡覺的時候，媽媽總是在忙，而早上她去上學的時候，媽媽也總是還沒有起床。
婉誼知道，媽媽這麼辛苦的賺錢，就是為了給她好的生活，她除了盡量打理好自己，盡量用功之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讓媽媽開心。
可是，她這麼努力用功，卻被大家懷疑；現在連老師都開始關心了，雖然老師沒有說，但是老師會不會也相信大家說的話呢？老師又想要跟媽媽聊什麼？會不會是要告訴媽媽，她作弊得來第一名？
可是，她是很努力的唸書，才有這樣的成績的啊！為什麼大家會這樣說呢？
想著，婉誼的腦海浮現翊憲和宇樺的笑臉，他們說的那一句：「有難同當！」
微笑慢慢浮上婉誼的嘴角，這兩個好朋友相信她，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才有這樣的成果。
如果有人可以相信她的話，媽媽是不是也會相信她呢？
從回家路上開始就胡思亂想了很久，等到媽媽回家，婉誼還是乖乖的把幾張考卷拿給媽媽簽名。
媽媽看起來疲倦的臉，出現了笑容：「小誼這次進步很多。」
「媽媽……」婉誼看著媽媽：「老師說想要請媽媽去學校跟老師聊一聊。」
「聊一聊？」媽媽蹙起了眉頭。
婉誼點點頭：「媽媽，上一次月考我考不好，是因為課本都不一樣，這一次我有比較努力了。」
媽媽點點頭：「對，妳現在的學校離我們家比較近，雖然沒辦法和妳以前的學校用同樣版本的課本，不過上次考不好，媽媽也沒怪妳。這次小誼不是就考得很好嗎？名次出來了嗎？」
「媽媽……」婉誼吞了一口口水，突然忍不住衝口而出：「這次我是第一名。可是，大家都認為我是作弊的。」
「作弊？」媽媽看著婉誼，有點瞭解：「但是妳沒有作弊，對不對？」
婉誼點頭。
媽媽拍拍婉誼：「那就不要擔心，既然第一名是妳努力來的，那就應該開心才對，不要管別人說什麼。」
「可是……」
「小誼，妳知道嗎？我們每個人都有兩隻眼睛、兩隻耳朵，卻只有一張嘴，是為什麼？」
看婉誼摸摸自己的臉，卻一臉茫然的樣子，媽媽笑了：「那是要我們多看、多聽，少說話。因為，禍從口出；講好聽的話雖然可以讓人開心，但是很多傷害人的話也都是從嘴巴溜出去的。妳要慢慢學著選擇，哪些是對妳有幫助的，哪些卻是不好的話，根本不用聽進去，懂嗎？」
媽媽這一番話，婉誼並不是很懂，要怎麼選擇聽話呢？就算自己不想聽，耳朵也沒有辦法關起來啊！
媽媽沒有再解釋，只是說會自己和老師聯絡，要她別想太多。
（五）
「各位同學，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值得開心的消息：本校由邵展鵬老師帶隊參加的科學展覽，在校際比賽中得到了特優！請大家為邵老師和科展代表同學們鼓掌！並請他們來司令臺領獎！」
朝會的時候，校長突然宣佈了這個消息，如雷的掌聲轟然響起，婉誼呆住了，直到江老師來推她，笑著說：「陳婉誼，快去啊！」婉誼才怯怯的被老師推著走，翊憲很大力的拍陳婉誼的肩膀：「哇塞！讚喔讚喔！」，宇樺還偷偷的向她比大拇指，陳婉誼的臉驀然紅了起來，趕緊往司令臺跑過去。
幾個一起做實驗的同學已經來到司令臺了，廣播器播送著頒獎的音樂，如雷的掌聲一直沒有停過。邵老師的眼裡都是笑意，從校長手中接過獎牌，又和他們一起合照，然後拍拍他們的肩膀：「我知道你們最棒！」
直到慢慢走回隊伍，婉誼還像是踩在雲裡一樣，從頭到腳都在發燒。雖然參加科展的最終目標就是要為校爭光，當然也一直非常努力的做實驗，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真的可以拿到特優的榮譽！
下課以後，江老師把婉誼叫去辦公室，這一次，辦公室裡的老師都抬起頭來看她：「江老師，你們班的學生很優秀喔！」
婉誼的耳邊還迴響著掌聲，老師們的話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一樣。
江老師笑咪咪的要婉誼坐下：「陳婉誼，前幾天老師跟妳媽媽聊過了！」
婉誼回過神，看著老師的眼睛。
「妳是轉學生，兩次的月考落差很大，我想妳一定也知道班上的同學一直在討論妳是不是作弊的。」
婉誼點點頭。
「不過，老師相信妳沒有作弊喔！」
「啊？」婉誼張大了眼：「可是……老師不是要請媽媽來學校……？」
老師失笑：「妳以為，請媽媽來聊一聊，就一定是妳做錯什麼事情嗎？」
婉誼又點點頭。
老師笑了：「不是，因為前一陣子老師懷孕生產，妳又是轉學生，老師不太瞭解妳的狀況，所以當然要跟媽媽談一談啊！」
婉誼楞楞的看著老師，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師不但跟媽媽談過，也問過這一陣子的代課老師，還跟妳以前學校的老師聯絡過，其實，妳以前的表現一直都不錯，只不過換新環境，一下子不適應是正常的。妳看，妳適應了以後，不但拿到第一名，還一舉為校爭光，真的很厲害呢！」
老師還想說話，卻突然有幾個女生靠過來，婉誼順著老師的目光看過去，居然是君玫和筱帆。
「老師……」筱帆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們想要來向陳婉誼說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老師很驚訝。
「因為，是我先說陳婉誼作弊的事情啦！」君玫頭低低的，輕喊出聲。
還是筱帆開口解釋：「是我受不了沒拿到第一名，君玫為了安慰我，所以才那樣說的。」
君玫搖頭：「不是！是因為我不喜歡她，其實我知道陳婉誼跟不上進度，我都故意不教她，可是後來她竟然進步了，我覺得……覺得很生氣，所以就那樣說了。」說著，君玫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楚君玫！」婉誼突然叫她，又有點遲疑的開口：「其實……是我不對，我沒有不理人，而且，我也都不敢跟妳們問功課。」
「不敢？」筱帆有一點驚訝：「我們還真的以為妳都不理人呢！只喜歡跟男生們玩。」
老師覺得有一點好笑：「所以說，妳們其實都是誤會囉？不過，妳們為什麼突然想要跟陳婉誼說對不起？」
筱帆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參加科展又不能作弊，她可以代表學校得獎，又怎麼可能作弊？我剛剛問了君玫，她才告訴我，其實根本不能確定有沒有作弊這件事，我覺得這樣很不好，所以想要跟她道歉。」
「沒關係啦！」婉誼羞澀的笑一笑：「我也很想搞清楚那個『串珠』，是做什麼用的？」
「喔！那個啊……」君玫噗嗤一笑，「原來妳真的都不知道啊？」
婉誼不好意思的笑，筱帆忙著向一頭霧水的老師解釋『串珠』是怎麼一回事，君玫則不管三七二十一，熱心的拉著婉誼，向她介紹著串珠可以做成的小飾品有哪些，咭咭咕咕個沒完。
晨間的微風，夾著溫柔的草香，伴著閃閃的陽光，送進教師辦公室裡。
【創作動機】
一直覺得小說，就是小小的說一個故事，只要好看，管它什麼現代後現代？結構解構戲仿意識流？
尤其，是寫給兒童或少年看的小說。
可能，也是為了那個藏在心中，不肯也不曾長大的自己。
所以從已出版的《男生真討厭》開始，就一直希望用平實的文字，寫孩子生活的日常。
《風中的草香》，寫的是班級裡再常見也不過的：轉學生、性別特質、同儕人際關係、成績，還有一點點的母女關係與師生關係；記的是那些個或鮮明或慘綠的稚嫩歲月，小小的心事與酸甜；品的是日常平淡中，忽略了的，風裡傳送的，淡淡的草香。。
王蕙瑄
國立臺東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開設「中文閱讀與寫作」、「兒童文學」、「文學與愛情」。
國立中山大學中國文學學士、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碩、博士。
現任一個小一新鮮人的媽媽，認為養一個孩子，不啻是在每個嬰兒、幼兒、兒童階段都寫一本博士論文，期待青少年時期可以不用每年都寫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