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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導>葉俊良:出版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文:羅以樂整理報導
照片:兒文所提供
講者:葉俊良(出版社編輯/發行人/作者及譯者)
(編按:本文內容整理自兒文所2024/03/06由葉俊良主講的「繪本這麼多,誰在出版?誰在讀?法國童書編輯經驗一手分享」講座)

 

  童書出版的市場競爭激烈,鴻飛出版社作為獨立出版社,如何在法國這個原創大國找到自己的定位,收穫讀者的歡迎與喜愛?鴻飛出版社的總編輯葉俊良在《我在法國做圖畫書》中,紀錄了自己的心路歷程,對他而言,做書不僅是事業,更是份理想與懷抱。這次來到兒文所,葉俊良更進一步談論出版的核心問題:繪本這麼多,誰在出版,誰在讀?

 

 

 

 

建築與童書,都是想像力匯聚之處

  1993年進入法國維爾曼建築學院,葉俊良的本業是位建築師。儘管建築師和繪本編輯看似毫不相干,兩者其實深有聯繫:建築師擅長將不存在的東西打造為真實,而且過程不能單打獨鬥,必須和各樣的專業協力合作,譬如水泥工、水電工⋯⋯當然,也包括使用者。過程中,有效溝通至關重要,這件事來到童書製作也同樣適用。透過良好的溝通,確保自己能滿足對方需要,同時對方也能欣賞。

 

  葉俊良進一步指出,世界上很少建築物是自己獨立存在,郊區的紀念碑如此,我們居住的城市也是。設計再好的東西,都必須與其他事物連結在一起,才能形成完整的意義。童書出版的概念也如出一轍。「我們的生活到哪裡,我們就可以思考到哪裡,然後把它放在創作上,我們做的事情就是這麼有趣!」葉俊良笑著說道。生活中許多事物都能帶給我們啟發,不管是在事業還是人生道路上。葉俊良其實對人生沒有很多預設,他說,人生很多時候都無法預先計畫,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每個階段全力以赴地做好、全心全意地相信,遇到彎路便順勢而行,因為所有的經歷都不是白費。

 

 

出版之前,先找座標

  出版雖然是販售產品,但還是與生活密不可分。在鴻飛出版社成立的17年裡,葉俊良沒有停止觀察——觀察法國童書出版環境、觀察讀者怎麼翻開和闔上一本書、觀察讀者最終是否將書買回家。種種的觀察,都是為了回答這些實際的問題:為什麼世界上要再多出這一本書?為什麼有人要買這本書?「我們不能不回答這這些問題,就埋首去做書。」葉俊良解釋道,作者的創作是珍貴的,讀者的時間也很寶貴,所以,為什麼要出版這本書?讀者為何要選擇閱讀這本書?回答這些問題之前,葉俊良認為應該先確定出版的座標。

 

  葉俊良將出版比喻為一個生態系統:各樣物種行走其中,有些生命週期長,有些則稍縱即逝,而大家都有各自需求。看到一本書時,葉俊良會自然地將它放到這個生態系統中來思考:這本書由誰出版?出版的考量可能有哪些?它是以議題為主要賣點嗎?還是強調視覺效果?替一本書在生態系裡找出座標,這樣的思維作為一種工具,有助於理解每本書在出版背後的脈絡。

 

 

生態系統中的遊戲規則

  在法國的童書出版環境中,也存在一些規則,比如「童書售價統一制度」,無論這本書在哪裡販售,都有統一的售價。這項法案的實施,使得獨立書店有更多生存空間。想像一下,如果獨立書店消失了,也就意味著生態系裡一個重要的成員的消逝。在相互關聯的生態系統裡,獨立出版社該如何生存?獨立創作者又該如何生存?

 

  在關注創作者方面,則有「圖書館借閱稅」和「工作坊鐘點費」等措施。考慮到一本書會被無數讀者借閱,但實際銷售的數量只有一本,圖書館有一筆專門的經費,重新分配給創作者;創作者也會參與各種工作坊或演講,與小讀者面對面互動,通常鐘點費都很不錯——而且不論創作者的名氣是否響叮噹,大家的鐘點費都一樣!這樣的環境,鼓勵創作者投入這項有意義的工作,同時也有喘息的餘裕,進而創作出更多好作品。

 

  除了創作者和出版社,生態系中也不可忽略「導讀團體」。這些地方性書展、期刊或獨立書店,它們會用各自觀點,介紹它們眼中的特色書籍,一般讀者不會接觸到的「冷門」作品,獨立書店也可以發揮他們的專業知識,向讀者推薦,提供更多元的選書指南。這些導讀團體的存在豐富了整個生態系統,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編輯作為鋪路者 鋪出一條相聚之路

  鴻飛出版社也要在這片廣袤的森林裡,有一組座標能說明自己的位置,此時編輯的存在便不可或缺:「你可以想像一座山,山的一邊住著作者,是作者村,山的一邊住著讀者,是讀者村,而出版社剛好就在山頂上。」葉俊良以鋪路者比喻編輯的工作,編輯要先掌握好自己在哪裡,以便思考將來要往哪裡去,進而在作者與讀者之間,鋪出一條人與書得以相聚之路。

 

  鴻飛出版社是一家法國的在地出版社,定位是願意花時間做原創。「鴻飛的故事通常有三個主題,」葉俊良說:「好像劇場的三道燈光,照出一些書裡無法一眼看到的東西。它們是旅行、對未知的好奇,還有人我關係。」透過這三道燈光,照亮讀者閱讀時更深的探尋之路。

 

 

 

 

  以《不會很複雜》(Ce n’est pas très compliqué)為例,故事中,小女孩想知道小男孩心裡想什麼,「不用很複雜,把心打開來看就好。」把心門打開,瞧一瞧,是誰在裡頭呢?薩繆爾・利伯洪(Samuel Ribeyron)的文字和圖像,與唐朝詩人張九齡的詩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不謀而合——思念一個人的時候,情感的交流就已經完成了!這樣的感受,換一個時代,換一個國家,感動都同樣成立。

 

  臺灣創作者三木森的作品特色之一,便是以繪本寫詩。葉俊良作為編輯,就是要確保這樣形式的書籍,也能成功抵達讀者手中。在《夏天的假期》(Vacances d’été)中,編輯的考量包括利用白框,激發讀者的想像:究竟是誰在幫小女孩拍照呢?黑貓好像永遠都不會長大?三木森透過畫面呈現時間的流逝,也讓讀者感受到每個片刻都無法重來的珍貴。

 

  《木蘭辭》(La Ballade de Mulan)作為鴻飛代表書之一,中文文本搭配法國插畫家的組合,十分讓人眼睛一亮!考慮到法國現代讀者的需要,葉俊良將幽微的古文轉譯成現代的散文體,他形容這個過程就像在河中鋪路,思考哪些地方需要填補石頭,又該選用哪些合適的石頭?幫助原本跟古文很無關的外國讀者,也可以踩著石頭,安全又有趣地,一步步走進木蘭的生命故事中。

 

 

   

▲《不會很複雜》,三民,2018。
《夏天的假期》(Vacances d'ete),鴻飛,2019。
《木蘭辭》,三民,2019。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葉俊良認為出版社、創作者和讀者之間的互動,正如蘇軾所描述:大鳥留下腳印在雪地上後飛走了,牠不會留在一旁告訴你該如何解讀牠的足跡,而讀者也無從提問,因為牠已經離開了。讀者只能根據自己的經驗來解釋——不論是閱讀經驗、還是生命經驗;並且不同年齡再閱讀同一個文本,也會因為不再是同一個讀者,而讀出不同滋味。

 

  回到最一開始的問題:繪本這麼多,誰在出版?誰在讀?葉俊良認為出版就像生小孩,我們不會跟孩子說,你必須得到諾貝爾獎,我才願意把你生下來,每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都有存在的價值。鴻飛出版社用心製作每本書,不是因為它們能得獎、能大賣,這些結果固然讓人開心,但它們就只是結果,不是鴻飛出版社的目標;鴻飛出版社之所以願意花時間跌倒,傷痕累累也要爬起來繼續製作,是因為——這本書就是這本書,讀者就是讀者。就像「海上生明月」的精神,這樣的連結會一直存在。

 

 

 

 

 

 

責任編輯:羅以樂、Sue、周燕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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