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區

評析>放下成見,重新發現藝術的可能性──淺談大衛•威斯納的《藝術大搖滾》

文:陳柔均

圖:由本文作者提供,圖出自《藝術大搖滾》,格林文化出版。

 

    藝術是什麼?很難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為了與藝術拉近距離,我們走進國家音樂廳聆聽交響樂,往往一分神就在柔軟的觀眾席上呼呼大睡;走進市立美術館欣賞藝術品,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個什麼所以然。藝術好像離我們很遠,它是難懂的、複雜的、無法理解的……。但幾乎沒有孩子不喜歡畫畫,在小學,音樂、美術可是和體育並列小朋友們最喜歡的課程。為什麼曾經喜歡美術的孩子,最後卻會對藝術望而卻步?大衛•威斯納的《藝術大搖滾》讓我們看見藝術的本質、重新找回對藝術的熱忱。

 

一、故事

 

1

《藝術大搖滾》,文/圖:大衛•威斯納,格林文化出版。

 

  故事發生在沙漠。蜥蜴達文蜥正在為他的模特兒畫肖像畫,小蜥蜴米開跑過來表示也想加入, 達文蜥雖然對米開感到不以為然,但還是給了他畫板和畫筆,讓他在旁邊自己畫。米開不知道要畫什麼,所以他問達文蜥:「我該畫什麼好呢?」達文蜥想了想,回答:「你可以畫我。」米開一聽,大筆一揮把顏料往達文蜥身上畫。達文蜥驚訝地大叫:「你在搞什麼鬼?」米開卻回:「我在畫你呀!」達文蜥一聽,把自己的外殼氣裂了。顏料隨著他的外殼四處噴濺,露出了底下彩色粉狀的皮,米開靈機一動拿出電風扇往達文蜥身上一吹,把彩色的粉都吹散了,現在達文蜥只剩底部一層淡淡的顏色,接著他喝了水,水又把他僅剩的顏色都沖走了剩下線條。米開興奮的喊:「太妙了!」達文蜥急著想走,卻被米開拉住了尾巴,他便像脫線一樣慢慢被拆解,剩下一堆線條。轉變從這裡開始,米開把散落一地的線條重組成新的達文蜥,接著為他噴上漂亮的色彩,連達文蜥也讚嘆:「太神奇了!」

 

 

二、角色

  大衛•威斯納在訪談時說到:「自從完成無字繪本《海底來的秘密》之後,我想要嘗試不一樣的事情,看看自己還能做出什麼樣的書。我最想嘗試的,是不同媒材的運用。這樣的動機讓我想要創作一個故事,去探討『媒材運用的可能性』,……我看著畫面,看著我畫出的角色上面的油畫顏料開始剝落,底下露出另一種媒材──粉蠟筆;一陣風吹過,把粉蠟筆給吹掉,底下露出水彩顏料;水彩又被洗掉,露出鉛筆線稿,最後連線條也不見了!」 (取自格林童話官網

 

  《藝術大搖滾》講得就是一場媒材實驗。該怎麼畫?該畫在什麼媒材上?達文蜥給了米開白紙,米開望著潔白的畫紙卻不知從何下手,但是蜥蜴的皮膚卻給他源源不絕的靈感。大衛•威斯納筆下的蜥蜴十分有趣,他們身上有圓形、斑點、三角形和曲線,似乎包含了所有繪畫常見的幾何圖形,而他們又乾又硬的斑點皮膚,開啟我們對觸覺的聯想,就像開始畫圖前我們會先感受圖畫紙的纖維,分辨哪邊是正面哪邊是反面。

 

  大的東西看起來比小的重要、尖銳的東西給我們的感覺比較可怕;而圓潤的形狀或是曲線給我們感覺安全或舒服。

──《圖像語言的秘密》,Molly Bang,p89。

 

   從大小來看,達文蜥比米開還要大,這讓他看起來比較重要;大大的陰影從他身上打下來, 讓他看起來很有壓迫感;他身上是低飽和度的土黃與灰綠,看起來索然無味;他身上充滿三角形,讓他看起來具有危險性。然而,米開的身材嬌小,且身上則沒有尖銳的形狀;他身上充滿許多高飽和度的顏色,樹木的褐、新葉的綠,這讓他看起來充滿活力。從角色的設計上我們不難看出兩者之間的關係性。達文蜥像是一個墨守成規的老畫家,而米開則是充滿活力與想像力,熱愛畫圖的孩子。

 

 

三、轉變

 

  一連串的系列圖畫提供足夠的重複性──同樣的人物有許多意象,呈現不同的姿態,或是在同一場景中發生不同的情況──以傳達連續動作感。一張個別獨立的圖畫,甚至可以傳達動作與時間推移,隱含著它在實際上無法描繪的部分。

──《話圖: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培利•諾德曼,p242。

 

  翻開書名頁,我們可以看到右邊是達文蜥拿著畫筆、駝著背瞇起眼睛,畫著人物肖像。沙漠上的陽光從上方打下,造成強烈的陰影,這讓畫面的時間變得緩慢而凝結;而從左方跑進畫面的米開是這個畫面裡唯一高飽和度的物件,陽光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強烈的陰影,似乎只有他不被緩慢的時間禁錮。接著翻到下一頁,米開衝進畫面裡、打破了原有的沉默、推動了故事的時間。

 

2

▲米開是畫面裡唯一高飽和度的物件,陽光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強烈的陰影,似乎只有他不被緩慢的時間禁錮。

 

3

▲米開衝進畫面裡、打破了原有的沉默、推動了故事的時間。

 

  隨著故事的進展,我們可以注意到角色的轉變。米開透過重新建構出達文蜥的過程學會怎麼畫,而達文蜥從重新被建構的過程中學習畫圖的樂趣與可能性。原本迷惑著「我該畫什麼好?」的米開,在達文蜥不見後,才說出「想到了!」,從米開進場後,大大的達文蜥總是擋在米開的右邊,當達文蜥被完全分解成線條,米開的右邊變得空曠,畫面上沒有物件比米開更大了,總是看著達文蜥的米開視線望向空無一物的遠方,後方的水平線持續延展──沒有了古板的美術老師指引,畫圖變得具有無限可能性。

 

4

▲米開望向空無一物的遠方,後方的水平線持續延展—— 沒有了古板的美術老師指引,畫圖變得具有無限可能性。

 

  故事的最後,達文蜥被塗上新的顏色。他現在是耀眼的藍和黃,這是一組對比色,讓他比畫面上的任何東西都還要搶眼,他身上濃重的陰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無數的彩色斑點組成的身體,讓他看起來很有趣、形狀不固定,像是隨時可以改變。

 

  擁有高飽和色彩又大面積的達文蜥成為畫面上真正的主角,如果說此刻學會畫圖方法的米開成為了一個畫家,那麼暸解了藝術可能性的達文蜥可以說是從畫家成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

 

5

▲擁有高飽和色彩又大面積的達文蜥成為畫面上真正的主角,從畫家成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

 

 

四、節奏

 

  連續性圖畫的節奏是有規律的:一個強拍,接著另一個強度的強拍。文字敘述的節奏則具有高潮性:持續加強的節奏,藉著顯示出各個時刻之間此起彼落的因果關係,把這些時刻加以統整。

──《話圖: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培利•諾德曼,p347。

 

  除了翻頁造成的強拍,大衛•威斯納也利用分隔為故事節奏加上弱拍。一個跨頁,左邊會是完整的一張圖,是故事的主節奏,而右邊則分隔成很多小畫面,補足圖與圖之間發生的事, 藉此推動故事時間,並且在最後一格製造懸疑,待讀者翻開下一頁迎來高潮。大衛•威斯納使用這種分隔的方式堆疊劇情,取代了文字的敘事節奏。

 

6

▲畫面左邊是完整的一張圖,是故事的主節奏。

 

7

▲畫面右邊則分隔成很多小畫面,補足圖與圖之間發生的事,藉此推動故事時間。

 

  那麼文字呢?文字在故事中發揮了什麼功能?

 

 

五、圖文

 

  許多圖畫書──事實上,可能是所有最棒的圖畫書,它們的圖所呈現出來的總是比文字告訴我們的還要多。圖畫書成就的正是羅蘭·巴特所說的「較高層次的統合」,這種統合把文字和圖之間的落差變成愉悅的泉源。

──《話圖: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培利•諾德曼,p286。

 

  大衛•威斯納在圖畫中加入了很多細節,故事的文字幫助我們聚焦在他想講的故事主軸上。這些文字單純的寫出角色的對話,像是邀請我們仔細聽故事裏頭的角色想說什麼,讓我們不至於誤會故事情節。

 

8

▲圖畫中加入了很多細節,故事的文字幫助我們聚焦在他想講的故事主軸上。

 

  這張跨頁的文字只寫了「我覺得……怪怪的。」、「喝點水吧。」、「我幫你多拿些水過來!」如果單看文字可能不知道要講什麼,插畫則豐富許多,我們可以發現旁邊的紅色蜥蜴被粉嗆到、米開讓達文蜥喝水時仔細觀察了他的身體再掉色,才決定去拿更多水來、看到這一點的小蜥蜴紛紛走避……,這麼多的細節可能會讓我們不知道如何解讀,這時再看文字,就會發現文字幫助我們了解畫面的重點。

 

  我們可以看見文字被分為兩組,一組是黑色的標楷體,代表達文蜥說的話,另一組則是綠色海報體,代表米開說的話。兩組文字一組看起來正經八百,一組看起來活潑跳躍,我們可以很輕易就把它們帶入兩個角色。

 

  而沒有文字的時候,則是作者要我們仔細觀察圖裡所有細節,在故事中營造高潮的滿版跨頁,幾乎都沒有文字。另外,大衛•威斯納幫故事安排了一個不在文字敘述內的丑角——紅色小蜥蜴,一直想要讓達文蜥完成原本那幅以他為模特兒的肖像畫,這讓故事增加了厚度和趣味。

 

 

六、小結

  除了上述所說,這本圖畫書裡還有許多細節值得一提。

 

  大衛•威斯納以他慣用的超現實手法呈現畫面,他描繪的場景仿佛時間凝結的現實,看不見速度感,只呈現物件受力後的模樣,營造出一種寫實魔幻;他也用印刷來營造不同觸感,表現粉彩、蜥蜴皮、油畫等粗糙的質地,這些質感會特別出現在需要表現張力的滿版跨頁上。另外,我們還可以從插畫中看見不同的美術風格,像是19世紀的點描畫派、抽象表現主義的滴流法等……。大衛•威斯納的作品有著他細膩且獨到之處,獨特的世界觀令人沉醉其中。就先談到這裡,期待讀者也找機會翻翻這本書,相信您也會發現其中的驚喜!

 

 

 

責任編輯:陳雅媛、陳嘉慧

瀏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