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博物館空間中的兒童參與
2018年開始,國立故宮博物院發起「Hand in hand 博物館友善親子串聯行動」,號召全臺設有兒童教育空間的博物館組成聯盟,透過專業分享和定期舉辦的論壇活動以凝聚彼此共識,並作為與國際各博物館交流的平台。截至2019年,加入串聯的博物館已有18間。相對於近年來教育界對於少子女化現象所作的縮減措施,兒童博物館面臨的挑戰則是知識傳達型態的翻轉,以及更彈性化的策略。博物館除了持續辦理兒少參與的教育活動,更主動在空間和設施規劃上,推出以兒童為主體、強調親子和家庭參與的公眾服務和學習項目,並加入實驗探索的精神,持續精進。
▲ HAND in hand 2019臺灣兒童及博物館國際論壇主視覺/圖像來源:國立故宮博物院官網
兒童博物館的挑戰與趨勢
2019年的「臺灣兒童及博物館國際論壇」中,以「新世紀兒童博物館的挑戰」與「兒童博物館的未來趨勢」兩大議題回應當代兒童透過博物館學習及體驗的趨勢與新觀點。兩天的會期中,分別就「藝術教育的實踐」、「多元詮釋與應用」、「為兒童打造的美術館」、「虛實科技的對話」、「成為常態的友善學習」五個子題,邀請法國龐畢度中心、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新加坡國家美術館、美國德克薩斯女子大學、以及國內公私立博物館的研究員、策展人、執行長和學者等,進行實踐方法和案例的分享。
這些資訊和觀念的交流對話中,一項未被言明卻作為所有討論的立基點,即兒童觀。博物館為兒童提出的學習方案,關係到機構與內部成員如何看待兒童及兒童的學習。這些為兒童設置專屬教育空間的博物館,一方面將兒童視為主體,透過專門的場域保障兒童在空間中的權益,但另一方面是否也可能區隔了兒童與其他觀眾,塑造了兒童在空間中的身體和意願。這或許非博物館的本意,但卻是空間政治的兩難。
國際間兒童博物館的參考案例
值得慶幸的是,博物館作為與公眾交流的平台,長期以來為因應時代變化所發展出的多元功能屬性,使它能夠透過一些有機的實踐策略找到因應之道,以回應內部空間政治的矛盾。這裡以多元型態的展覽和延伸性的教育活動為例,說明博物館如何在必要時,突破實體空間的區隔,讓兒童在專屬空間之外,也能自主地在博物館中移動。
首先,在多元型態的展覽上,除了典藏展和特展之外,主題式、訴求城市行銷的大型雙年展,成為近年來各個博物館的重要展覽提案和宣傳策略。在為期兩天的論壇中,新加坡國家美術館的策展人陳書瀅以「在博物館中創造好玩空間」為題,分享2017年和2019年所舉辦的兩次兒童雙年展:「故事和夢想」(2017)以及「擁抱美好」(2019)。兩次展覽所具有的共通性之一,即是美術館開放了所有展示區域,邀請藝術家將所關注的議題,以互動性、參與性、想像力的遊戲,召喚兒童的眼光,為親子家庭打造藝術空間。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2019兒童雙年展作品〈THE OORT CLOUD AND THE BLUE MOUNTAIN〉,由Andreas Schlegel和Hazel Lim-Schlegel夫婦共同創作,以工具牆的形式讓兒童感受觸感、地景和燈光節奏,並在過程中讓孩子彼此互動合作、提供意見。/圖像來源: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官網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2019兒童雙年展作品〈CHANCE OPERATIONS〉由聲音藝術家Song-Ming Ang創作的音樂雕塑,觀眾可以把球丟在風鈴上創造聲音、看見音樂。/圖像來源: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官網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2019兒童雙年展作品〈TIGHTLY HUGGING CARE, LOVE, PEACE〉由Eko Nugroho創作,以樹的視覺圖像象徵緊緊的擁抱。/圖像來源: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官網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2019兒童雙年展作品〈BIG HUG〉由Delia和Milenko Prvacki共同創作,有鑑於核心家庭的社會型態,現在兒童的親戚變得很少,藝術家藉裝置遊戲,讓兒童探索自己的家庭和友誼,使博物館成為友誼的平台/圖像來源: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官網
值得關注的展覽型態,還包括臺北市立美術館教育服務組的助理研究員郭姿瑩以「白盒子裡的學習轉向」為題,所分享的「藝術不在家」計畫(2017),以及「建築的70%」教育展(2018)。2017年,北美館因內部空間整修而閉館;期間,郭姿瑩所屬團隊提出的「藝術不在家」實驗性計畫,在學校老師的協助下,設計了一套教案,以模型積木的遊戲傳達北美館建築特色和設計概念,在臺北市各個國小間受到學童的歡迎。因此,當2018年北美館重新開館,該團隊便在此基礎上,推出了親子美感、空間教育展「建築的70%」,於兒童藝術中心的空間中打造了一個具體而微的建築師事務所與建築基地,以象徵性的物件、模型和結構,以及親子觀眾的參與,重新詮釋北美館建築的特徵和參與建設過程中的人。
▲臺北市立美術館2018開館教育特展〈建築的70%〉/圖像來源:臺北市立美術館官網
在延伸性的教育活動上,龐畢度藝術中心的策展人伊莎貝爾.法蘭茲.馬提(Isabelle Frantz-Marty)以「在龐畢度中心遇見藝術的兒童觀眾」為題,娓娓道來如何利用館藏和當期展覽的內容,將「動手做」的核心理念,以及「實作完再進行參觀」、「參觀過程中的體驗分享」的實踐方式,置入延伸性的教育活動設計中。她也提到一些延伸性的導覽形式和重點:面對年齡較小的孩子,引導發現和提問勝過於過多的解說,藝術史的知識可以等他們長大或喜歡時再來講述,尤其當他們無法安靜聆聽說明時,現場的感受很重要。她認為安排動態的表演、說書人或音樂家的加入都是可以考慮的方式。若作品不能觸摸,則可以設計一些開放觸摸的區域讓兒童感受。
▲龐畢度藝術中心的〈建構工作坊〉強調兒童在過程中的參與。/圖像來源:龐畢度藝術中心官網
▲透過協作共同探索三角體組合方式的可能。/圖像來源:龐畢度藝術中心官網
▲身體與物所構成的空間關係,也可以成為探索的主軸。/圖像來源:龐畢度藝術中心官網
而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兒童博物館的策展人李尚美則是在「數位時代的兒童教育」主題下,提出當代博物館教育不應該再禁止數位學習,而是要引導兒童善用數位工具、培養資訊素養,以打造健康的數位學習文化。她藉由過去執行的「博物館參觀禮儀教育」計畫,分享如何讓兒童組成團體,自主的在博物館空間中移動、觀察,研究參觀博物館時可能發生的事件,並將研究結果轉譯為故事,應用於之後製作的動畫中。另一個計畫「用地圖想像世界100年後的未來地圖」則是讓兒童創造屬於自己的記號,透過線上搜尋各式的地圖,比較過去與現在地圖的異同,同時也思考想要製作的地圖和地標。參與計畫的兒童需要使用google搜尋地區情報和文化資訊,標記希望保存的建築,並製作彈窗、說明選擇這些地點的理由,最後上傳到網頁牆。
結語
或許有人納悶,既然博物館已經以兒童為主體,成立了兒童專屬的教育空間,為何還需要大費周章地特別設計教案,引導他們參與博物館其它的展演活動?或者還有些人會認為,兒童一旦離開專屬空間,其他展演內容根本超出他們理解的範圍,他們沒有興趣,也可能造成其他觀眾或顧展人員的困擾。
這個問題或許不曾被大聲地說出來,但若試著和幾位家長談談有關參觀博物館時的壓力來源,得到的回應可能普遍集中在兒童對作品的缺乏連結、顧展人員防禦性的眼神,以及其他觀眾對於突發性失控的不耐煩表情。因此,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讓人意識到愛童的行為也可能被扭曲為厭童的處方。
必須要了解的是,HAND in hand所串連的博物館群,即使成立專屬的兒童教育空間,也從未將之視為一個隔離的環境,透過這個指標性聯盟的持續發聲,強調兒童學習與探索陌生世界的重要性,未來臺灣或許還有凝聚友善公眾意識和組織支援系統的一天。兒童參與多元型態的展覽與延伸性的教育活動,不僅是他們原有、應得的權利,也有助於博物館在互動回應的過程中,逐漸朝更寬廣的領域,全面地提升服務品質。
博物館公眾服務和教育推廣政策中,親子及兒少專屬空間的實踐案例和典範,有助於喚起社會、社群和機構內部對此一領域的重視與付出,然而現實是,並非每一座博物館都有足夠資源成立專屬空間。在缺乏資源和支持的情形下,博物館更需要善用複合式空間,嫁接展演、活動與兒童學習,而這不但考驗著策劃團隊的意志、創意、協調性,也和機構的經驗、與其他社群的橫向聯繫有密切的關聯。
責任編輯:陳雅媛、陳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