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游珮芸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

圖出自《山頂的湖泊》，青林出版

 

 

　　這是日本知名繪本作家岩村和朗先生大尖山系列的第八集，也是最後一集。

 

　　終於看見大尖山了！如果你從第一集開始，便一同經歷了風的草原、黃昏的暴雨森林、月夜的蘑菇、飛天的烏魯魯、神祕的森林大王、黑暗的蝙蝠國度以及雲上的村莊，那麼，看見大尖山的那一刻，想必和年輕時的尖鼠爺爺一樣，內心激動不已。

 

　　回頭一看，年輕時的尖鼠爺爺如此攀山渡水、長途跋涉，遊歷過許多過風景、邂逅了不少動物。看似漫漫長征，卻僅經歷了兩、三天的人類時間！如此回顧，當下，會不會有些時空錯置的感覺？兩、三天時間，對你我而言，似乎微不足道，但是對於平均壽命只有12個月到18個月的尖鼠族而言，卻已在牠們一生中佔據不少份量。

 

　　因此，生命的豐饒與否，或許不在於時間長短，而在於內容充實。即使卑微如尖鼠，只要堅定志向，願意努力。短短一生，也可以過得精彩而無憾。誠如莊子齊物論裡所言：「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大山為小；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所以我們所感知，世間所有事物的個體大小、時間長短，其實未必完全取決於外在的客觀現象；而是存在於內心的主觀覺察。

 

　　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或許我們可以因而學會用興奮而新鮮的視角，回顧自己生命裡所有的發生。那正是年輕的尖鼠爺爺所經歷的。藉由雷鳥阿姨所帶來的全新視角，他和小瓢得以從雲端之上觀察大尖山，發現脫掉雲朵帽後，山頂並非如原先所想像的那麼尖；而是彷彿被截斷一般，山頂是平的。

 

　　這個平坦而古老的山頂中心，有個湖泊。連通到一個創世之初便存在，神奇、閃亮、生猛活潑、充溢各種生命情態的宇宙星空。山頂的湖泊把年輕時的尖鼠爺爺與小瓢的探險旅程，帶到一個前所未有、超越時空與想像的高度。在那裡，大朋友可以帶著小朋友們，攜手齊飛、一同經歷。

 

　　尖鼠爺爺與小瓢的冒險歷程，最後結束在平靜而美麗的銀河星空下。那經歷，讓他們可以細細品嚐一輩子。

 

　　在故事末了，小尖鼠偕偕突然很嚴肅的問了一個所有讀者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答案：「爺爺爬上大尖山的山頂後，真的變成了獨當一面的尖鼠？」只見尖鼠爺爺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遲疑著回答：「事實上啊，爬上大尖山後立刻變成獨當一面，或是什麼時候才開始真的能獨當一面，我現在也還弄不清楚呢……」

 

　　然後，他意味深長的說道：「到了我這個年紀，才發現還是有些地方是無法完全獨當一面的。」

 

　　這應該具有成熟人生歷練的岩村和朗先生，真實走過人生的起起伏伏之後，發自內心，最真實的感悟吧？對於有些歷練，曾經穿越過生命風雨的大朋友們，應該很能感同身受。

 

　　在人生旅途上，我們都曾經十分天真的以為，位於遠方、看似難以跨越的那座高山後頭，會有人生一切問題的答案。於是孜孜矻矻、埋首努力。直到有一天，真的攀上峰頂、環顧四周後，這才發現，原來還有更多山峰，等待攀爬。

 

　　總是要到那一刻，我們才會明白，原來生命裡最珍貴、值得攀爬的高山，不在前方，而存在於自己的內心深處。還有，如同尖鼠爺爺的最後感言，大尖山大冒險的經歷，變成了他一生的寶藏。那是從大尖山和大尖山的夥伴們那裡，獲得的珍貴禮物。

 

　　親愛的讀者，不論你目前處於生命旅程的那一階段，都請確保自己心中永遠有座大尖山；還有，請務必珍視，過往、現在、以及未來，所有與你同行的夥伴們。

 

　　生命是一場華麗的盛宴。在對照尖鼠爺爺的冒險歷程後，不管你自己選擇、經歷了怎樣的路徑，都祝福所有的大朋友、小朋友，有個圓滿無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