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一竹
圖片出處：圖一由本文作者提供，圖二、三取自그림책 박물관 (繪本博物館）網站
http://www.picturebook-museum.com/user/search.asp
韓國著名的繪本作家白希那，除了以偶創作繪本的形式極具特色之外，她也善於把富有傳統文化特色的角色放入現代故事中重新詮釋，為傳統角色注入新的生命。
2020年臺灣出版了白希那的繪本《奇怪的客人》，內容描述一個沒有玩伴感到寂寞的家中二寶，在許願想要一個弟弟或妹妹之後，家裡就突然冒出了一個流著鼻涕、似人非人的奇怪小孩「天月露」。這個從天而降的新弟弟不僅喜怒無常，而且祂的情緒彷彿還能左右天氣！二寶在陪著天月露找尋回家之途的過程中，才漸漸體會到原來要當個「哥哥」也不是這麼容易⋯⋯這個故事中天月露的角色形象被塑造的相當可愛，頭大大的戴個竹笠穿著傳統韓服，一舉一動都讓人聯想到小小孩，但有人想過，祂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嗎？
被日本同化的韓國鬼怪
其實天月露的原型是一種叫做도깨비 (DO KKAE BI)的韓國傳統鬼怪，但如果在網上輸入「도깨비」搜尋圖片的話，大概會找到兩種結果，一種是日本的鬼おに(Oni)，一種是⋯⋯孔劉。這是因為日本的鬼Oni ，韓文也叫도깨비（鬼怪）。日據時期，日本推行「內（日本）鮮（朝鮮）一體」的政策，希望從文化上同化殖民地，因此當時的教科書都教授孩童「摘瘤爺爺」等日本民間故事，潛移默化之下，以致於現在一講到도깨비，大部分韓國人會聯想到的就是頭髮捲捲、頭上有角、穿著虎皮內褲、凶面獠牙、總是拿著一根狼牙棒的鬼。
圖一 白希那繪本中天月露的角色形象取自韓國傳統鬼怪도깨비。《奇怪的客人》內頁
尋找韓國도깨비(DO KKAE BI)的起源
2012年韓國EBS的歷史頻道做了一個《尋找도깨비》的特輯1，從歷史上去探尋韓國本土도깨비的起源。據節目的考證，古代韓國的도깨비曾是人民信仰的對象，其中鼻荊郎與豆豆里信仰被認為是도깨비的原型。
鼻荊郎傳說是新羅第25代王—真智王的鬼魂與桃花女生下的孩子，《三國遺事》2中記載，真智王聞桃花女姿色出眾，欲幸之，桃花女因已嫁作人婦抵死不從，王問：「 如果沒有丈夫，是否就願意和我在一起？」，桃花女說可以。後來真智王被廢位、駕崩，三年後桃花女的丈夫也過世了，沒想到一天夜裡，真智王的鬼魂竟現身要她履行承諾，於是便有了鼻荊郎的誕生。
鼻荊郎作為半人半鬼的存在，擁有常人沒有的神力，為鬼中之王，受到朝廷重用，祂也曾受命率鬼眾於一夜之間搭好橋樑，世人稱之為「鬼橋」。因為祂能震懾鬼眾，所以新羅人民家家戶戶都在大門貼上鼻荊郎的畫像以保平安。
鼻荊郎信仰衰退之後，代之而起的是豆豆里信仰，豆豆里是一種木靈，在《新增東國輿地勝覽》中也提到豆豆里在一夜之間於慶州填池造了靈妙寺的事蹟。之後因蒙古的入侵，豆豆里信仰也隨之消失。
現代的도깨비(DO KKAE BI)
後來經過長時間的演變，도깨비的形象變得眾說紛紜、五花八門。其中最常見的是以一個愛捉弄人、身材魁武、毛髮旺盛的成年男子形象現身。祂有神力，喜歡在黃昏時分找過路人挑戰摔角；坐擁金銀財寶，會幫助好人、懲罰壞人；是一個與人民相當親近的存在。由於祂出現時都說自己姓「金」，所以人民也稱呼祂為김서방（金書房，金公子的意思）。這樣看來，紅極一時的韓劇《孤獨又燦爛的神——鬼怪》中孔劉飾演的도깨비——成年男子、姓金、半人半神、還很有錢——也是有經過考據的呢！
2011年晉州教育大學發表的一篇＜韓國도깨비形象研究＞論文3中，依據文獻和傳說中的記載，將도깨비的形象分成「人類」、「怪物」和「無形體」三個類別。祂可以是男人、女人或小孩，也可以是用很久變得會講話的掃把和杵等器具，亦或是沒有形體的鬼火⋯。而在另外的分類中，也有人依屬性將도깨비分為「物品精怪」、「鬼魅魍魎」、「財物神」，或是「自然現象擬人化」這幾種分類。天月露的設定就跟自然現象和天氣比較有關，從這裡也可以看到豆豆里信仰的痕跡。
圖二 韓國繪本中傳統的도깨비，時常會有找人單挑摔角橋段。《신기한 물꼭지》(神奇的水龍頭)跨頁。
圖三 會講話的鍋碗瓢盆도깨비。《도깨비밥》（DO KKAE BI的飯）跨頁。
現在韓國關於도깨비的繪本，出現最多的還是頭上長角、穿著虎皮內褲的鬼，但如果是跟摔角有關的傳說故事，就比較會出現另一種偏韓國傳統的도깨비形象，其中也有出現過會講話的鍋碗瓢盆。而白希那的《奇怪的客人》，不僅活用了這個韓國傳統的奇異角色，還賦予了도깨비新的形象，跳脫出大部分與摔角相關的故事情節，強調祂呼風喚雨的能力，並把這個能力與幼兒陰晴不定的性格相結合，開展了讀者對도깨비角色更廣大的想像。
註一 EBS歷史頻道e特輯《도깨비를 찾으라（尋找DO KKAE BI）》
https://youtu.be/wFzpWpL5ods
註二 《삼국유사(三國遺事)》中記載有關桃花女與鼻荊郎的事蹟，取自韓國文創振興院官網
https://reurl.cc/q8G7nE
註三 晉州教育大學＜韓國도깨비形象研究＞論文
https://reurl.cc/pyazgQ
責任編輯：王予彤、李季芳、黃懿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