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雅媛
圖:由本文作者提供。出自《來自清水的孩子1》、《來自清水的孩子2》,慢工文化出版。
2020年3月,慢工出版社在知名群眾集資平臺「嘖嘖」刊登了一篇群眾集資專案,專案名稱為「第一部台灣政治受難者傳記漫畫《來自清水的孩子》」,主角是白色恐怖時期的政治受難前輩蔡焜霖。募資期程為2020/03/03–2020/04/30,共募得1,170,290元,不只達到出版社原先設定的目標200,000元,更可說是超過許多,換算成百分比已達585%的成效。[1]
《來自清水的孩子》的腳本作家為游珮芸,繪者為周見信。故事內容以蔡焜霖的生平故事為腳本,慢工出版社在募資平臺上的這段介紹,正顯現出這套漫畫的可貴之處,也或許是能吸引群眾參與募資的原因之一:
這是90歲老前輩蔡焜霖的故事,也是台灣的故事。
蔡焜霖漫漫的人生足跡,
鏡射出近代台灣的縮影──
有黑暗,但仍舊有光亮;
歷經磨難,卻始終充滿力量。[2]
《來自清水的孩子》依照蔡焜霖人生的時間軸劃分為四冊,依序分別是:愛讀冊的少年、綠島十年、王子時代、化作千風。在一篇專訪製作團隊的報導中提到:
《來自清水的孩子》主角蔡焜霖,今年90歲。他的每一段生命歷程,都緊密扣合台灣90年來的社會變遷:15 歲被日軍徵召入伍、戰後又因參加讀書會被國民政府判刑10年。出獄後原本求職不順,有幸經貴人介紹才得以擔任廣告文案。他創辦過兒童刊物《王子》、時尚雜誌《儂儂》,也曾資助台東紅葉少棒隊到台北比賽。從廣告公司副董一職退休後,近年積極推廣人權教育。在游珮芸眼中,這不僅是白色恐怖受難者的故事,更是一個關於台灣的故事。[3]
截至2020年7月初,慢工出版社已發行《來自清水的孩子》第一冊、第二冊。接下來,筆者將以《來自清水的孩子》第一冊、第二冊作為探討文本,試析文本中臺灣在日治時期、國民政府時期的社會氛圍與概況。
從兩冊的封面談起
▲《來自清水的孩子》第一冊、第二冊。
第一冊「愛讀冊的少年」封面以粉紅、粉綠為主色系,畫面中可見到有個人趴在草叢,抬頭望向有蜻蜓飛舞著的天空,同時,與蜻蜓重疊的也有轟炸機的影子。如此的封面設計其實也暗示著第一冊的基調:粉色系是童年回憶的美好象徵,蜻蜓更連結著書中出現的日本童謠〈紅蜻蜓〉,那是蔡焜霖童年時常常在嘴邊哼唱的歌曲。轟炸機的殘影則預告著童年回憶最終仍逃不過因戰爭帶來的改變。
與第一冊截然不同,第二冊「綠島十年」封面轉為深藍、灰色等暗色系,雖有些微的粉綠色,但仍敵不過暗色系帶來的沉重氛圍。因為第二冊的主軸是蔡焜霖突然被關押後的日子,不再像是從前那般的美好純真了。畫面中,蔡焜霖微低著頭,望向窗外。窗外有許多人,其中只有四個人有清晰的輪廓,那是他跟家人被迫分離的時刻。而其他人影,似乎也暗示著當時的社會氛圍,人人都只敢遠遠觀望,但不敢多說什麼,那是一個人人自危的時代。
童年的美好與暗流
為使讀者了解背景,書的第一頁設計為拉頁,前頁呈現當時的時空背景、清水地名的由來、街道社區樣貌等;後頁則介紹蔡焜霖的家庭:三個哥哥、四個姊姊(除了大姊之外,其他三個姊姊分送親戚收養)、兩個弟弟。除此之外,也簡述蔡焜霖與公學校導師一家的關係。
故事的開始,是新竹台中大地震,根據中央氣象局及相關史料,這是臺灣自實施儀器觀測地震以來,發生災情最慘重的地震,芮氏規模達7.1,受災面積達315平方公里。[4]藉由這段史實作為故事的開端,幫助讀者進入當時的時空背景,同時也一一帶出蔡焜霖的家庭組成與每一位角色的性格。四、五歲的蔡焜霖,總會跟在哥哥們後頭,主張自己也能幫忙做事,哥哥們也讓他幫忙,同時仔細地看顧著他的安全;蔡焜霖也總是受到大姊的陪伴與照顧,大姊結婚那天,他嚎啕大哭,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分離;大姊跟姊夫第一次回家時,他早早便拿著板凳在門口等著,還張開手臂不讓姊夫進家門,在大人眼裡看來淘氣的模樣,是他表達愛與思念的方式。
▲蔡焜霖的童年,充滿許多與手足之間的美好回憶。
▲大姊結婚時,年幼的蔡焜霖忍不住哭了;大姊與姊夫回家時,更是擋住姊夫不讓他進家門。
上幼稚園後也有許多新鮮有趣的事。上課、玩遊戲、唱謠等,一次為了擔任護花使者,放學後跟著同學きみこ(Kimiko)還有他的表姊,一起走老師說不能走的「大路」[5]回家,一起享用撿來的甘蔗。雖然後來被老師罵了,卻是蔡焜霖心中難以忘懷的童年回憶。單純美好的時光,隨著時局變化也逐漸改變了。1943年,蔡焜霖十三歲,考上了台中一中,除了上課之外,還要學習防身與攻擊,晚上也常有夜行軍訓練,這些都與1941年爆發的太平洋戰爭有關。除此之外,三哥考上陸軍少年飛行兵,媽媽感到不捨之時,爸爸一句:「哎,無去考飛行兵,三月商業學校出業,猶原愛去做兵!」以及後來學校開始停課,十五歲的蔡焜霖也被徵召為學徒兵,種種現象都呈現當時是一個因戰爭而動盪不安的時代。
▲時逢戰爭,學生還有夜行軍訓練(左);後來,蔡焜霖被徵召為學徒兵,常遇到空襲警報(右)。
1945年8月,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臺灣改由中華民國政府接管,學生也復學了。畫面中,蔡焜霖正要走進校園,校門口已改成「臺灣省立臺中一中第一中學」。接著,圖像呈現學生從學日文轉變成學北京話、蔡焜霖開始習寫注音、人民熱烈歡迎中國軍、人人揮舞著中華民國國旗等畫面,讀者也跟著感受到戰爭結束的喜悅,不自覺對未來產生美好憧憬與企盼。然而,在中華民國政府統治以後,經濟通膨、糧食匱乏、官員貪腐、資源分配不公等[6],各種現象造成民怨逐漸上升,直到1947年爆發了二二八事件,整個社會充滿動盪不安的氛圍。
▲太平洋戰爭結束,學生復學時已改成「臺灣省立臺中一中第一中學」。(左)
中華民國政府來臺灣時,人民列隊熱烈歡迎,對未來產生美好憧憬與企盼。(右)
在二二八事件這段情節中,繪者周見信特別以版畫家黃榮燦的作品〈恐怖的檢查──台灣二二八事件〉呈現當時的景況。黃榮燦,1920年出生於四川重慶。1945年,黃榮燦來到臺灣,出任《人民報導》副刊主編,在臺灣各大報刊介紹中國新興木刻版畫文章。27歲時,黃榮燦創作〈恐怖的檢查──台灣二二八事件〉,兩個月後在上海《文匯報》用筆名「力軍」發表這幅畫。這件原作,1975年被日本神奈川縣立近代美術館推出「中國木板畫展」時,才成為大家注意的焦點。[7]二二八事件後,社會充滿不安的氛圍,許多話不能說,許多事情不能做。這幅版畫也曾經在不同的地下刊物流轉著,以匿名的方式,被刊登於雜誌封面或內頁,在許多刊物中記載的都是「作者不詳」。[8]經由後人的考據,才使黃榮燦得以現身,也因而使更多人得以知曉他的故事:
1951年12月1日,黃榮燦終於不被執政當局見容,他在台灣師範學院教職員宿舍被捕入獄。以莫須有的罪名,羅織入罪與他毫無關連的「吳乃光叛亂案」,誣陷他參加的木刻協會是「中共的外圍組織」,指控他從事反動宣傳,遭國防部軍法局判決死刑。1952年11月14日,在台北市馬場町慘遭槍決,含冤慘死,年僅32歲。[9]
〈恐怖的檢查──台灣二二八事件〉呈現當時的軍民衝突。軍警人員主要位於畫面的中上方,並且皆持有槍械武器,而位於畫面下方的人民,手無寸鐵且毫無反抗能力。繪者周見信選擇用這幅畫呈現二二八的情節,帶給讀者最強烈、直接的感受,不免為當時的人民感到痛苦與哀傷,也因政府的作為感到憤慨與不平。除了畫作傳達的意涵,黃榮燦的生命故事就像是許多政治受難者的縮影,也像是在暗示著,這種被莫名羅織罪名的情節,日後也將發生在蔡焜霖身上。
▲繪者周見信選擇用〈恐怖的檢查──台灣二二八事件〉呈現二二八的情節,帶給讀者最強烈、直接的感受,不免為當時的人民感到痛苦與哀傷,也因政府的作為感到憤慨與不平。
十年的晦暗與光明
1947年5月,臺灣省政府成立,宣布完成清鄉,武力鎮壓正式結束,學校恢復上課。[10]學校的導師換成教數學的王漢章老師,十八歲的蔡焜霖依然熱愛讀書,總會到圖書館去借書,受王老師邀請曾短暫加入過讀書會。高中畢業後,考量家中生計,十九歲的蔡焜霖便在鎮公所任職。一日,蔡前輩在鎮公所加班,五弟焜璋帶著一位陌生人來找他,而陌生人其實是彰化憲兵隊的便衣警察,他以問路為名請蔡焜霖帶他去警察局,隨即將他逮捕。第一冊的尾聲,便停留在這裡。當時的蔡焜霖也沒想到,他的人生,即將走向一段晦暗的時光。
▲陌生人其實是彰化憲兵隊的便衣警察,他以問路為名請蔡焜霖帶他去警察局,隨即將他逮捕。
第二冊的畫風與色調與第一冊截然不同,改以木刻板畫的方式呈現,全書以黑白色調為主。因為第二冊主軸是「綠島十年」,就像木刻板畫的線條呈現的感覺一樣,是堅硬的、刻苦的、煩悶的;而原先第一冊帶有粉色系的色調,到第二冊變成黑白色調,象徵從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轉換到出乎意料的受難人生。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從第一冊尾聲到第二冊開頭,許多畫面都有執法人員,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沒有五官。沒有五官代表著他們看不到、聽不到、甚至無法說話,暗示著他們看不見真相,聽不見「犯人」說話,甚至連他們自己說的話,都未必是他們自己想說的──他們就像掌權者的魁儡,執行掌權者擬好的劇本,最重要的是,抓住「犯人」並關起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執法人員沒有五官,暗示他們就像掌權者的魁儡,執行掌權者的劇本,最重要的是,抓住「犯人」關起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第二冊的開頭,便是蔡焜霖被刑求逼供的畫面,像是拿香菸燙、以筆戳手、電擊、毆打等,在被嚴刑拷問到身心俱疲後,蔡焜霖被迫簽下認罪自白書。接下來,蔡焜霖接連被送往不同看守所:臺南憲兵隊、臺灣省保安司令部保安處看守所、國防部保密局南所、警備總司令部軍法處看守所。爾後,1950年11月19日,蔡前輩被以「參加叛亂組織,並為叛徒散發傳單」的罪名,合併入「臺北電信局支部案」,判刑十年。[11]隨後又輾轉被送至保安司令部軍法處看守所新店分所、內湖新生總隊。這段不斷被移送到不同看守所的日子,蔡焜霖才二十歲。看守所的環境大多是陰暗、窄小、髒亂的,小小的押房裡擠滿了人,睡覺時甚至無法翻身,新來的人還要睡在尿桶旁邊,三不五時都會被尿液濺到。看守所裡的大家都會互相照顧與幫忙,但是,空氣中總是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因為今日才認識的難友,或許明日就被帶往刑場處決了。
▲看守所的空間狹小,小小的押房裡擠滿了人。
這般充滿壓抑、恐懼與無奈的心情,故事中不時穿插著歌曲呈現。因為空間太小,大家決定起身一邊繞圈一邊活絡筋骨時,口中唱著Danny Boy[12];某次清晨的死亡點名,點到大家都稱他為鍾校長的前輩,大家便唱起了〈幌馬車之歌〉[13](幌馬車の唄);一次難友吳瑞爐請託蔡焜霖,若他被點名,請幫他將毯子送回家作為遺物,之後的兩個跨頁出現了〈安息歌〉……。在〈安息歌〉[14]的這個跨頁裡,場景是被黑夜壟罩、下著大雨的野外,所有花朵都低著頭,反映出看守所內每個人的心境──像黑夜一樣未知,像大雨一樣悲戚,像野花一樣喪氣。
▲被黑夜壟罩、下著大雨的野外,所有花朵都低著頭,反映出看守所內每個人的心境──像黑夜一樣未知,像大雨一樣悲戚,像野花一樣喪氣。
事實上,這些歌曲,都有其背後的故事,在一篇訪問蔡焜霖的訪談[15]中描述到,鍾前輩是基隆中學的鍾浩東校長,他出去前跟大家說:「〈安息歌〉好悲傷,請你們唱〈幌馬車之歌〉送我。」最後,大家都流著眼淚送他。另一段故事,則是一個名叫黃守禮的難友,他常跟隔壁牢房的于凱聊天,于凱是山東過來的流亡學生。有一天,于凱問黃守禮能不能為他唱Danny boy,黃守禮唱完後,卻聽到于凱哭泣的聲音,他想安慰于凱便將手伸過去,才發現于凱所有的指甲都被剝光了。每一首歌曲,都不只是歌曲,而是乘載著當時牢獄中種種心情的一種依託,創作者將之轉化成文字與圖像,並藉由不同顏色與排版的呈現方式,使讀者也能感覺到強烈的悲鳴與哀戚。
在流轉於各個看守所之後,蔡焜霖被送往了綠島的新生訓導處,此處是1950至1960年代監管、勞動及思想改造政治犯最大型的集中營,政治犯們都被稱之為「新生」[16]。在綠島的十年,蔡焜霖認識了許多優秀的前輩,像是黃石貴、陳英泰、洪炯松、林恩魁等,也見過楊逵、蔡瑞月等知名前輩,看到大家都努力在艱困的環境下生活著,鼓舞了當時才二十幾歲的蔡焜霖,他告訴自己:「這些了不起的人,都可以忍受如此艱苦的生活。我這二十歲的小夥子,受一點苦,算什麼呢?」於是,他開始接觸許多從前不懂的事物,像是被選為伙食委員,學習採買食材;主動提出加入菜園班,跟著洪炯松前輩學種菜;志願到廚房學習燒飯,並在交接前就到廚房學習;而後又到飼豬班,跟陳水泉前輩學習養豬。對蔡焜霖而言,因為有大家的互相幫助與扶持,使他得以堅持下去,卻沒想到,這些幫助他許多的人,卻因為各種莫須有的罪名,而被判了死刑。
▲看到大家都努力在艱困的環境下生活著,鼓舞了當時才二十幾歲的蔡焜霖。
1953年,新生訓導處爆發「綠島再叛亂案」,起因於新生訓導處發起「一人一事良心救國運動」,要求新生以寫血書、刺青政治標語等行動擁戴中華國民政府,但遭到抵制而失敗,因此以「阻擾管訓」為由,羅織意圖在獄中叛亂等罪名,構陷綠島再叛亂案,進行軍法重審改判死刑,共槍決十四人。[17]其中,也包含蔡焜霖的好友蔡炳紅。蔡炳紅因寫字條給同鄉女難友黃采薇遭查獲,被控涉入此案,送回臺灣軍法處再審後被判死刑。是一次長官在臺上說:「先前那批不聽話、不接受感訓的人,已經都被槍斃了!」蔡焜霖才知道蔡炳紅的死訊。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前輩也因不同原因而被判死刑,這對蔡焜霖而言,是莫大的打擊。
▲「一人一事良心救國運動」,要求新生以寫血書、刺青政治標語擁戴中華國民政府,但遭抵制而失敗(左);蔡焜霖突然得知好友與幾位前輩已遭槍決,是莫大的打擊(右)。
時間快轉到1960年,蔡焜霖三十歲,終於可以出獄了。出獄前夕,陳水泉前輩請蔡焜霖幫他剃頭,陳水泉問蔡焜霖收到保單了嗎?蔡焜霖說,大姊夫跟他朋友要幫他作保。陳水泉表示他們真勇敢,因為政治犯是很難找到人幫他們作保的。這段情節刻畫出政治犯的處境,即使刑期已滿,但要真的能離開,也是不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出獄後要面對許多異樣眼光了。最後,陳水泉說:「你若出去,就毋通越頭看。唉,蔡桑欲離開就共祝福,袂使講さようなら。」直到蔡焜霖要離島之際,他沿著圍牆走著,手輕撫著這關住他十年的圍牆,慢慢地,圍牆上出現了海的藍色,下一頁,蔡前輩已經搭上船,手輕撫著藍色海面。船上的人一句「同學,不要回頭喔!」蔡焜霖心想「不能回頭。」接著畫面視角轉為從天空俯瞰海洋,海面上是〈歸來吧蘇連多〉[18](帰れソレントヘ),歌詞的最後寫著:「歸來吧/歸來/請不要把我忘記/歸來吧/歸來/我在等你」。如此的情節鋪陳與畫面安排,讀者能從中感受到一股酸楚,藍色的大海如同即將迎來的自由,但過去十年的日子,豈是「不要回頭」就能忘懷的呢?
▲大海如同即將迎來的自由,但過去十年的日子,豈是「不要回頭」就能忘懷的呢?
白色恐怖是一輩子的
▲《來自清水的孩子》簽書分享會現場。左起為主持人吳亮衡、政治受難前輩蔡焜霖、腳本作家游珮芸、繪者周見信。
2020年7月,筆者參加了慢工出版社舉辦的「從日治到白恐,從清水到綠島——《來自清水的孩子》簽書分享會」。藉由蔡焜霖、腳本作家游珮芸、繪者周見信三人的對談與分享,讀者會知道能產出這套漫畫是非常不容易的。令筆者印象深刻的是,有讀者詢問蔡焜霖對於自己的故事被畫成漫畫時有何感受,蔡焜霖說,他原本根本不想成為主角。他認為自己懦弱又膽小,犯了很多錯,害了很多人,有什麼資格被寫、被畫出來?游珮芸補充說明,一開始會想把蔡焜霖的故事寫出來,是因為他太有魅力了,而說服蔡焜霖的方法是,她允諾會把蔡焜霖在意的人通通寫進去故事裡。
而後,在與讀者對談的過程中,蔡焜霖提到:「白色恐怖是一輩子的。」這是現今的我們難以體會的,但若聽過蔡焜霖或是其他受難前輩的故事,我們會知道,這段經歷對他們所造成的影響,絕非只是坐牢期間而已,因為他們被剝奪的時光,直接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軸,使他們的人生走向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令人敬佩的是,蔡焜霖現在高齡九十歲,仍然不斷地向許多民眾說著他的故事,他是這麼說的:「不管男女老幼,希望讓大家對這段歷史能有更深的認識,並把臺灣的民主更加深化。」
走過日治時期,走過白色恐怖,直至現在,蔡焜霖的每一次分享,就像是一次又一次的揭開過往的傷痛,只為讓更多人知道這段歷史,且讓更多人認識那些早逝的前輩們。而身為臺灣人的我們,能做的其實不難──讓更多人看見,讓更多人記得,是我們所能做的,最微小卻也最重要的事。
[1] 慢工出版社,〈嘖嘖×第一部台灣政治受難者傳記漫畫《來自清水的孩子》〉,《嘖嘖群眾集資平台》,https://www.zeczec.com/projects/son-of-formosa,2020.3,檢索日期:2020.7.2。
[2] 資料來源同註1。
[3] 陳莞欣,〈專訪《來自清水的孩子》製作團隊:能說自己的故事,台灣才可能被世界認識〉,《群眾觀點》,http://crowdwatch.tw/post/10976/,2020.4,檢索日期:2020.7.2。
[4] 〈那一年的這一天:1935.4.21新竹台中大地震〉,《民報》,https://reurl.cc/X68x0D,2017.4.21,檢索日期:2020.7.2。
[5] 即縱貫路,當時縱貫路旁有一條從清水街通往沙鹿製糖所的軌道,常有載滿甘蔗的人力車行駛,車上的甘蔗常會滑落,因此老師才會規定不能走大路。資料出自:游珮芸寫,周見信繪,《來自清水的孩子1》,p.156,慢工文化出版,2020.2。
[6] 資料來源同註5,p118。
[7] 邱萬興,〈你一定看過的一張228版畫!畫家黃榮燦65年前今天 含冤槍決馬場町〉,《民報》,https://reurl.cc/QdqMY9,2016.11.14,檢索日期:2020.7.3。
[8] 鍾喬,〈「228版畫」之謎:黃榮燦《恐怖的檢查》,一場酷烈的島嶼殘殺〉,《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14553,2019.2.27,檢索日期:2020.7.3。
[9] 來源同註7。
[10] 資料來源同註5,p125。
[11] 游珮芸寫,周見信繪,《來自清水的孩子2》,p.29,慢工文化出版,2020.6。
[12]由英格蘭作曲家弗雷德里克·威德里在(Frederic Weatherly)寫成。1913年他的居於美國的連襟瑪格麗特(Margaret)寄給他一份〈倫敦德里小調〉的抄本後,威德里便將歌詞與小調結合作成了曲子。歌詞意義有多種說法,有一說是父親送兒子上戰場的心情,也有一說是母親盼望遊子回鄉的心情。資料來源:〈丹尼男孩〉,《維基百科》,https://reurl.cc/V6bj1N,檢索日期:2020.7.5。
[13] 作詞:山田としを,作曲:原野為二。資料來源:〈上溫柔的勇氣——蔡焜霖牢獄與思念之歌〉,《玉山社 - 星月書房》,https://www.tipi.com.tw/books.php?pid=676,檢索日期:2020.7.5。
[14] 原名〈安息吧,死難的同學〉,在臺灣白色恐怖時期,改編成向難友訣別的歌曲。又名〈安息吧,死難的同志〉。資料來源同註11,p34。
[15] 特約撰稿人 阿潑,〈一首應該反覆聆聽的綠島小夜曲:兩位政治犯的故事〉,《端傳媒》,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60805-taiwan-Sanasay/,2016.8.5,檢索日期:2020.7.5。
[16] 資料來源同註11,p174。
[17] 〈臺灣省保安司令部新生訓導處〉,《不義遺址網站》,https://reurl.cc/GV2ovA,檢索日期:2020.7.5。